霎时,我与廖国歆对视一眼,又错开来。
既然都是朋友,这种话题也不会私密,便也不觉得过分,但我还是抵触,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单志霖,没听见似的转开头。
廖国歆也是一会儿後才说的:“谈着。”
“怎麽样,”单志霖问,“感觉如何?”
“你没谈过?”廖国歆默默地转了话题。
单志霖缓慢摇摇头:“之前对我同专业的一个女生有过好感,但人家有对象了,还是高中就在一起的,我只能远观了。大学这四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没一个合眼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的事儿,我有点儿内心萌动。”
我听闻,当即扭回头,撞上他的视线。
见状,单志霖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询问我是否有过恋爱经历,我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掠过廖国歆,最後默默盯在沙滩上:“分了。”
单志霖惊讶:“为什麽,谁的问题?”
“我的,”我毫不犹豫道,“当时也就和你一样大,谈恋爱对我来说就是谈着玩儿。”
廖国歆:“……”
单志霖看一眼廖国歆:“那麽现在呢?”
我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被不远处一对情侣的笑声吸引。小姑娘俏皮地挂在男生的脖子上,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追问自己的好,男生也没有任何敷衍,思考後,认真地同她讲述其优点,乐得小姑娘咯咯笑,作为回报似的大喊她爱他。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转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也没心情玩儿了。”
我口中的没心情玩儿是回应单志霖的上句话,也不知是否是他们两人都在走神,我这样一说,他们却以为我失去做导游的兴致,双双一前一後站起身,俯视着我。
单志霖开口就提及他在大学时,没课能睡一下午,顺便打了一个哈欠修饰,说傍晚趁着微凉,再逛逛。
我仰着头顿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吃过药的身体倒不觉得累,大脑隐约有些能够抑制住的兴奋,所以对于回家,我并不太想。但要是说现在分离,我觉得无所谓,总归一个人惯了,我可以再围着各大景点乱转。
更重要的是,我想我可以摆脱廖国歆,我怕与他相处。
但这次分离仅限于我与单志霖而已,廖国歆和我一样,还不打算回家。
在汇泉广场目送单志霖进入地铁站,我与廖国歆并肩行走着。
不得不说今日的阳光真好,不属于炎夏的酷热,也能把人照得暖洋洋的。
须望海总让我挑着这样的日子外出走走,所以给我在手机里安装下智能助手,随时随地预报近几日的天气,为得就是提醒我要在合适的时间懂得愉悦自己,使自己活得舒适些。
我真觉得她这个姐姐为我可是操碎了心,可惜我没能力报答她。
我把沉重的忧愁压下,注意力转到身旁缓步前行的人的脚上。
我走得不快,廖国歆走得也较慢,他移动的频率与我一致,我甚至会觉得我们两人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冷漠机器。
头脑的活跃让我现在很想说点儿什麽,我稍稍歪头,觑见点点光斑闪过的那张脸:“怎麽不回去,五一你们没有去旁处游玩儿吗?”
“世清他昨天就回上海了,”廖国歆转头冲我一笑,“他许久没有见过他的妈妈了。”
“怎麽,没有他你就不会去玩儿了?”我调侃地说,脸上虽笑着,心里却毫无波澜。
廖国歆也笑:“我这不出来了麽。”
他这样说我真的很想吐槽。
从高三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家在市南,除去考上本科去找我,再或者研究生那几年考去江苏,他这个人大概是没出过省的。
如今好不容易毕了业,也找到一份再稳定不过的工作,甚至还有一个看似很恩爱的伴侣,他却仍不愿离开这片土地出去走走,也不知这里到底有什麽困住了他。
“我觉得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你们当老师的是不是都这样无聊,幸亏我和你早分手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样口直心快,那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我能模糊地想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可情绪高涨时容不得我深思下去。
我朝他那边瞥一眼,见他抿嘴不说话,眉目低敛流转在眼中的怯弱情绪,斑驳陆离的暖光挥洒而下,摇曳在身上的光影也与记忆里干净的少年紧密重叠。
他向前走一步,光就跟一步,他安静得简直像一副正在发着光的画。
看得久了,这些光就争先恐後跑入我的眼里。我挪开视线,突然觉得太热,热得心脏有些绞痛,下一秒就要呕出去。我不自觉加快步伐,灵敏地察觉到身後的廖国歆追了上来。
他应该是看出我糟糕的状态,欲要伸手抓我一把,却被我无情地闪开。
我不需要他伸以援手来扶持我,我不想自己看起来这样废物,尤其是在他面前。
恍惚间我可以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急速跳跃,就像鱼要闷死在水底——可我不会死的呀,我只是会难受,难受到必须要疾行才能将麻木的痛感转移到两条腿上。
直到我开始大喘气,不受控制地停在路边的一棵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