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我觉得有些累,便也没有和他聊多久。我们一同坐上回去的地铁,我又目睹他提前比我下站。离开时,他经过我身边,像家长一样亲口叮嘱我,让我注意着饮食安全。
出院当晚,须望海特意来到天虹,在家里给我展露一手厨艺。
从住院到现在我的胃口一直不佳,饮食较为清淡,如今出院後状态和之前相仿,没吃几口就觉得饱腹,平白糟蹋了她的这番好手艺。
好在我有精神病这个免死金牌,她不能奈我何,还得装模作样劝慰我。
“你脸都瘦了一圈儿。”她指着我,因为今晚小酌一杯,脸色看起来有点儿发红。
我淡然道:“那我能怎样,我也不能吃了吐,吐了再吃吧。那样迟早有天我得切胃。”
“胡说。”她埋怨地看我一眼,然後没骨头似的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盯着我那一间常年禁闭的房门,“我今晚能在这里借宿吗?”
我站起来收拾碗筷:“借吧,一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我的房间,我出来睡沙发。”
“不是,”她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在我还没离开前指着那扇锁着的门,问道,“那里面你藏着什麽宝贝啊,那不就是一间客房吗?”
我端着碗筷,将目光转向那扇门。在须望海嘟嘟囔囔的不满情绪下,我轻声拒绝:“不能进,那里很干净,你给我吐里面怎麽办?”
再也不管须望海对我的言语讨伐,我只留给她一个瘦削的背影,缓步走入亮堂的厨房。
在刷碗的时候,方才未想起的事儿,我在看见瓷盘画上的猫咪才想起来要与她商量养一只猫的事情。待我走出厨房,却看见姐姐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这才记起她工作忙碌一天,今晚的酒水正好疏松了筋骨。
我走到她跟前,呼唤她几声,她只是对我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见状,我把一周没住过人的卧室快速收拾干净,将她抱到卧室里,然後关灯,抱着被子坐在客厅沙发上。
夜很漫长,但天已不冷。我安静地盘腿坐着,听着耳朵里连续不断的电流声。
从热热闹闹的医院回到冷冷清清的家,纵使之前再对那种环境表示极度的不耐烦,可现在也颇有些怀念,总觉得自己被这个糟糕的世界给抛弃了。
人性或许本就如此,一个贱字就可形容。
冲洗热水澡後,我穿着松垮的睡衣,疲倦地站在客厅的窗台前。多日的住院已让燃烧在我的心上的火焰彻底湮灭,从而露出那颗不容直视的萎缩心脏,它还在跳着,顽强地让我活着,只是溅出来的血不再滚烫,有些似被暴风雪裹挟着的冰凉,向上一路冰封到大脑。
我就定在这儿,遥望着不远处的星子,它是那样的亮,锋芒毕露,刺着我的神经。
住院的那几天我没有睡过好觉,我总是在睡梦中苏醒,那种起起伏伏的感觉让我睡不安宁。况且我那几天总觉得精力充沛,仿佛晕倒的那几个小时就足以把我馀下生命中的所有睡意消磨殆尽,我那时只想着睁看眼睛数星星。
现在,星星就在不远处,我却要睡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总觉得眼皮上挂满了星辰。
我在沙发上睡了一宿,凌晨五点又准时睁开眼。此时客厅内已白茫茫一片,是光。我没有去抓光,只是用眼睛捕获。它们像雾一样在我的眼前弥漫,空气是灵动又静谧的风景。
世界其实还挺美的。
我对空气中飘散着的尘土游神好久,一抹倩影才缓缓闯入我的视野。我失神的瞳孔立马聚拢在她的身上,自腰部推移向上,将她皱巴巴的衣服和那头乱糟糟的烫发收揽进眼中。
她掐着腰,从暖壶里倒好一杯水,不间断地一口饮尽,玻璃杯子接触到桌面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她垂着眼,从头到尾将我打量一次,然後靠近,弯腰拍拍我的头,见我只拿眼盯她却不说话後,她蹲下身子与我平时,以温和的态度问:“出院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从苏醒到现在,我一直维持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在须望海走到我身前,我也是这样的动作。我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没精神地摇摇头,怕她误会,又补了一句:“没有。”
有些话须望海说了一遍又一遍,就算她没有说烦,我听得耳朵也要长老茧了。所以她没有再跟我重复之前的说辞,毕竟她根据我的描述,总以为这次住院是因为胃炎而已。
不过她还是与我约定,以後每晚睡觉前都要给她报平安消息,她在公司那边也好放心。
我知道她是害怕再出现我晕倒在家无人知晓的情况,这次多亏了单志霖才让我侥幸得到应有的关照罢了。我对她点头,答应她的要求的同时,又提出自己的要求:“姐,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我希望你掺和利弊考虑一下。”
清晨的光透过窗子,照在客厅的镜子,反射到须望海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健康许多。她嫌弃蹲着累,索性一屁股坐在茶几与沙发的中间,侧脸看向我:“你说,我给考虑考虑。”
“我想养一只猫。”我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