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修长却遍布灼痕的手指。无形的精神丝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它们轻易穿透冰冷的金属和复杂的电路,捕捉着守卫的思绪,系统的运行逻辑。
指尖微动,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琴弦被拨弄。
一道需要三重认证的合金闸门前,守卫的眼神瞬间迷茫了一瞬,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下了通行指令。
虹膜扫描仪上,林尧的影像被精神丝线精准模拟覆盖。声纹锁捕捉到的,是守卫记忆中某个高级权限者的声音片段。
他像一位优雅而冷酷的钢琴师,在防御系统的键盘上弹奏着无声的乐章。所过之处,红灯悄然转绿,闸门无声滑开,警报系统陷入短暂的沉睡。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炫目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游刃有馀的从容。
那些足以致命的障碍,在他面前如同孩童堆砌的积木,被轻易地拆解,绕过。
他身上的伤似乎并未影响这精妙绝伦的操控力,力量虽未全复,七成已足够他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他站在了一架线条流畅的银灰色飞行器旁。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枢纽站的灯光下泛着幽光。
林尧仰头,最後一次望向D城那巨大,散发着柔和却虚假光晕的穹顶。
它像一个华丽的囚笼,建立在旧世界异能者尸骸的哀鸣之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血腥味和金属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
“一切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这声低语,是对陆澄,对D城,对这段充满欺骗与痛苦的潜伏岁月的彻底告别。也是他作为“旧世界榜首”,在这个新世界真正踏上征途的起点。
他随即转身,手指搭上飞行器冰冷的舱门把手,准备开啓这段通往未知与危险的A城之旅。
“咔哒。”
舱门应声解锁,向上滑开。
预想中冰冷的驾驶舱并未完全映入眼帘。
因为一个身影,一个高大,挺拔,带着雷霆般压抑气息的身影,正坐在驾驶位上。
——是陆澄。
他换掉了染血的衣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勾勒出精悍的线条。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废墟公园里的歇斯底里和撕裂的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沉淀在眼底深处,无法化开的复杂暗涌。
他背对着舱门外的光,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麽。
林尧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绝非僞装。
长久以来构筑的绝对理性壁垒,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蓝眸中的深海掀起了真实的惊涛骇浪——震惊,错愕,一丝极快闪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悸动。
这大概是陆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林尧脸上褪去所有面具後,最本真的情绪波动。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只剩下飞行器引擎低沉的嗡鸣。
过了许久,久到林尧几乎以为这只是自己重伤下的幻觉。
驾驶座上的陆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很淡,没有温度,带着一种近乎荒芜的自嘲和解脱。
“会开飞行器吗?”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紧绷的弦,似乎因这句平淡的问话而悄然松动。林尧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掌控感重新回到那双蓝眸深处,但似乎又有什麽微妙的,不同的东西沉淀了下来。
他也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惯常的,带着几分疏离却又真实的浅笑。
“你知道的,”他声音恢复了清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我可以篡改他人的记忆,让专业人士来开。”
一阵风毫无预兆地穿过空旷的停机坪,卷起地上的微尘,掠过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流拂过林尧银色的发梢,也掠过陆澄紧抿的唇线。
风过之後,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也随之消融了一角。
陆澄没有回应他的玩笑,只是沉默地转回身,手指熟练地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敲击起来,啓动了飞行器的预热程序。
引擎的嗡鸣声陡然增大,气流在机身周围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