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主府的书房弥漫着一种冷肃的,带着无形威压的气氛,与蚀骨之巢的奢靡堕落截然不同。
林尧坐在冰冷的雕花木椅上,身体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
他低垂着头,银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
那份深入骨髓的脆弱和悲伤,如同无声的潮汐,弥漫在空气里。
秦烽坐在他旁边,身姿笔挺如松,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看着身边人这副模样,他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冰,又冷又闷。他想说点什麽,安慰?解释?可他天生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尤其在这种复杂的情感场面下,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能僵硬地掏出一方干净的,带着冷冽松柏气息的手帕,默默地递到林尧面前。
林尧没有擡头,只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砸落在光滑的深色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接过了那方手帕,却没有擦拭,只是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秦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麽也没能说出口。书房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运转的低鸣。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终于,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秦岚走了进来,身後跟着脸色阴沉,眼神中带着怨毒和不甘的秦暮。
秦岚在主位坐下,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扫过沉默的秦烽和脆弱不堪的林尧,最後定格在秦暮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吧。”秦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暮儿,你指控烽儿横刀夺爱,强抢你的人。现在,当着我的面,把话说清楚。”
秦暮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切换成委屈和愤怒交织的表情:“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我和尧尧只是去蚀骨之巢放松一下,朋友起哄让他上台玩玩,本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可大哥他……”
他指向秦烽,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他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破门而入,还用空间异能强行把人带走。这不是横刀夺爱是什麽?!他仗着自己是S级,是未来的城主继承人,就可以这样欺负我吗?!”
他声情并茂,将自己在酒吧的举动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朋友起哄,玩玩,将秦烽的救援扭曲成恃强凌弱的抢夺。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最致命的弱点——不善言辞,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辩解的场合。
而他秦暮,从小在交际场中打滚,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煽动情绪。
“尧尧!”秦暮突然转向林尧,脸上堆起深情款款的表情,声音也变得无比温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悔意,“我知道今晚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了那些狐朋狗友的怂恿。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
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林尧,“你看,从D城把你带回来到现在,我何时强迫过你?我一直尊重你,给你时间,因为我爱你啊。我愿意等你,哪怕等一辈子都行!尧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大哥他……他根本不懂什麽是爱,他只是可怜你。”
秦暮的表演堪称精湛,眼神,语气,姿态都充满了深情和悔悟。
他笃定林尧这个单纯,脆弱的,能被自己轻易从陆澄身边骗走的蠢货,此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必然会被他这番真情告白打动,再次倒向自己。
林尧擡起头,蓝眸中盈满了泪水,眼神在秦暮和秦烽之间游移,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真的被秦暮这番深情触动了。
他看向秦暮,眼神中带着一丝软化的迹象。
秦暮心中狂喜,正要再加一把火……
突然,林尧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极其可怕的事情,那双刚刚有所软化的蓝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酒吧舞台上那些如同实质的,贪婪的,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再次浮现在眼前。如果没有秦烽……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自己会遭遇什麽?!
“不……不要……”
林尧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喃,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猛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旁边秦烽的袖子。
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往秦烽高大的身躯後面缩去,寻求着唯一的庇护。
他甚至不敢再看秦暮一眼,仿佛对方是什麽洪水猛兽。
这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秦岚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她看着儿子秦暮瞬间僵硬的脸色,又看看被林尧紧紧抓住衣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并未甩开的秦烽,最後落回林尧那张写满了恐惧,无助和绝对依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