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风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仪器架上,嗤笑一声,语气酸溜溜的:“哟,顾同学才来几天,就发现我们这麽多‘疏忽’了?真是厉害啊。”他特意加重了“疏忽”两个字。
顾夜白像是这才注意到谢逐风的存在,转头看向他,镜片後的目光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谦逊:“谢同学过奖了。我只是站在你们已经搭建好的坚实基础上,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充。模型的核心架构和主要突破都是你和会长的功劳,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谢逐风和傅云谏的贡献,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谢逐风就是觉得憋屈。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比直接冲突更让他烦躁。他讨厌顾夜白这种永远温和丶永远得体丶永远能精准吸引傅云谏注意力的样子。
傅云谏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他将演算稿放在桌上,对顾夜白说:“这个修正项需要嵌入主程序重新跑一遍模拟,验证效果。这部分工作就交给你跟进,可以吗?”
“当然,我会尽快完成。”顾夜白立刻应下,目光始终追随着傅云谏。
“嗯。”傅云谏淡淡应了一声,转而看向谢逐风,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你刚才不是说核心代码报错?哪里出了问题?”
谢逐风一噎,他哪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刚才完全是信口胡诌。在傅云谏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支吾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可能是我看错了,现在好像又没事了。”
傅云谏看了他两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蹩脚的谎言。但他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道:“既然没事,就继续你手头的工作。联赛时间不多了。”
说完,他便越过两人,径直走向外间的主工作台,重新投入了工作。仿佛刚才那个被谢逐风拉进小房间丶几乎发生冲突的插曲从未存在过。
顾夜白对谢逐风礼貌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傅云谏走了出去,自然地坐在了离傅云谏不远的位置,开始处理刚才分配的任务。
谢逐风一个人被留在独立工作间里,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後离开的背影,尤其是顾夜白那看似谦逊实则步步紧贴的姿态,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处发泄。
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仪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外间的傅云谏头也没擡,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谢逐风,损坏公物照价赔偿。”
谢逐风:“……”
他气得差点内伤,却又无可奈何。他发现自己所有的直球丶所有的挑衅丶所有的情绪,在傅云谏那堵密不透风的冷静之墙面前,都显得那麽无力可笑。
而那个顾夜白,甚至不需要做什麽,只是安静地丶持续地待在傅云谏身边,展示着他的优秀和专注,就足以让谢逐风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种基于本能直觉的威胁。
谢逐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外间灯光下傅云谏清冷专注的侧脸,和顾夜白偶尔投过去的丶克制而隐晦的目光,烦躁地舔了舔尖牙。
他得做点什麽。
不能再让那个家夥,这麽肆无忌惮地靠近他的所有物。
谢逐风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看着顾夜白微微倾身,指着屏幕上的某个点对傅云谏低声解释着什麽,傅云谏偶尔点头,侧耳倾听的样子专注得刺眼。
谢逐风低咒一声,猛地直起身。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小房间里像个怨夫一样自燃。
他大步走出去,拖开傅云谏另一侧的椅子,重重坐下,力道大得让整个工作站都晃了晃。傅云谏被打断,蹙眉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麽,又转回头看向屏幕。顾夜白则像是完全没受到干扰,语速平稳地继续他的阐述。
谢逐风打开自己的终端,强迫自己盯着密密麻麻的代码。但那些字符像是会跳舞,一个也进不了脑子。他的全部感官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左侧——傅云谏身上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他敲击键盘时清脆的声响,甚至是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轻敲击桌面的指尖。
还有右边那个……碍眼的存在。
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声和顾夜白偶尔的低语。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较量。谢逐风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落了下乘,像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他必须冷静下来。傅云谏欣赏的是能力,是价值。他谢逐风能站在这里,靠的从来不是撒泼打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郁,将注意力真正集中到眼前的模型上。这是他和傅云谏耗费了无数心血的项目,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搞砸它。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谢逐风一旦投入,效率高得惊人。他很快找到了之前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收敛问题的优化方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行行精简高效的代码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