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麽办?
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他只敢去想,阿珉好好回来了,或者,仍是比较生气,不肯回来,依然气鼓鼓地前往南郡。
若他肯回来,就认真道歉,把靖平君之位还给他,还有,今後……再不任性,什麽都依着他。以前是阿珉索求自己的喜欢十几年,他求得太累,不想再理自己,以後就反过来,自己去求他的喜欢。阿珉过去能做,自己也是能做的,哪怕让自己同样做十几年才能求回来……也是可以的。
倘若,阿珉太过生气,仍旧去了南郡,也没关系。不管怎麽说,只要他人还在,怎麽着都还有希望。这样或许十几年不够,那就二十年三十年,日子很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个梦绝不会成真,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他现在都已经快疯了……没有阿珉,他不行的。
一个月过去,仍未收到消息。追回王剑,这是个来回的过程,何况小全一行人始终在往南走,时间拖延,可以理解。
养了一个月病,元无瑾重新上朝,看了一番元琅轩监国的成效。琅轩虽还是少年,理政却很是不错,衆臣交口称赞,夸得元琅轩脸都通红,很不好意思。
元无瑾目光定在衆臣右列,武将的第一位。
以前这个位置,只属于阿珉一人。每次四海归一殿朝会,只要一擡眼,就能看见阿珉。这里好近,阿珉低眉谦卑的容色丶阿珉战甲上的光泽丶阿珉衣上的褶皱丶阿珉指节分明的手,从上往下,以君王俯视臣子,什麽都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他也看见了。
不过他清楚,这仅是恍惚间又犯了癔症。是假的。
元无瑾艰难地挪开目光,扫向所有臣工,道:“寡人无子,却悉心教导幼弟,先前朝中多有猜测,引发了一些风波,今後便无须猜下去了。既然琅轩能做得不错,便可当得储君之位。寡人今日,愿正式立寡人幼弟元琅轩为大殷太子,择吉日举办典仪。”
此话出,群臣之中,有人呆了,有人傻了,有人大赞君王大义,琅轩公子将来必是明君。一通哄闹後,虽有混乱,却也无人反对。唯有宗室元老惊骇无比:“王上,老臣也认同琅轩公子之贤能,可,您如此年轻,定王弟为太子,就……就不考虑将来,您会有自己的公子吗?”
元无瑾又瞄一眼右列首位,那个虚幻的影子,那个自己想象出来的丶实际并不存在的人。阿珉微微躬身拱手,面带微笑,似乎肯定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不考虑了,”元无瑾说,“寡人不会再有。琅轩,就很好。”
直到这时,元琅轩才反应过来,忙走到最前最正中央,跪叩谢恩。
元无瑾看着这个小人,心中隐隐揪疼。偌大一个国家,从此要交到这样单薄的一副肩膀上。
他实在不敢明言,自己为何突然要这麽仓促地丶正式定下太子。
原本,是要等到琅轩加冠成年。
只是,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便阿珉……自己,也要去找他了。
又过十二日,元无瑾终于等到了传回来的消息。这消息却让他始料未及。
阿珉没有死,可没有回来,也未前往南郡。
因为路上,靖平君的车驾为别国暗卫所劫,靖平君没怎麽犹豫,就跟其他国家的暗卫走了,甚至还带走了王剑。
汇报情况的内侍瑟瑟发抖,只说了这一句,瞄见君王神色,慌乱跪成一团,不敢言语。
“你……说清楚,”元无瑾口齿僵硬,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勉强持住说话,“什麽叫……没怎麽犹豫,就跟别国的暗卫走了?”
原来,他後面派去追的人,还是没有追上,阿珉还是先接到了那柄剑。也……如他所料,无论小全如何劝阻,接过剑後,阿珉便欲自尽。
可这时,突然有别国暗卫杀出,一箭震开王剑,及时阻下。
别国暗卫说,他们与靖平君早有书信,靖平君也答应过他们,所以,他们按约来接阿珉去他们的国家。
阿珉不光没有任何反驳,还似对别国暗卫十分放心,关系不错。他就这麽跟那些人走了,去寻求他新的开始,一刻也不曾犹豫。
元无瑾慌了,彻彻底底地慌了。
他的阿珉从没脱离掌控过,甚至,哪怕是死,他都准备好要将江山王权尽数抛弃,和阿珉一起死,去地下找他。阿珉是他的影子,理应生死都在他身边,从最初起就是这样,所以他觉得理所当然一直是这样。
“你骗寡人?”他一把扯起内侍的衣领,“你骗寡人!阿珉怎麽会离开,他……怎麽可能会背着我,早早跟别国暗通款曲?!你骗我!你敢骗我!!”
小内侍哆哆嗦嗦道,王上,有人证的,送王剑的人丶押靖平君前往南郡的人,大家都看见了。千真万确,靖平君他,就是早与东方国家联系过,那些暗卫就是专程在那条路上等着劫走他。您不信可以把所有人都叫来问,您别杀奴婢,奴婢真不敢欺君……
元无瑾叫了其中三人来亲自问,措辞完全一致。但他还是不肯信。他怒骂这些人都在跟他撒谎,这就是所有人为了逃避害死靖平君的罪责,故意编织给他的谎言。
有人忙道,王上,奴婢万万不敢说谎!靖平君既与他国早有联系,还是书信,兴许丶兴许府中尚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