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千贯拉着弟弟重重的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擦了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爹,我跟弟弟走了……”
黄三看着兄弟俩离开,这才破涕为笑,转身进了屋里。
太累了,自从这场洪水开始他每日担惊受怕。亲眼看着爹娘丶娘子丶兄弟们死在自己眼前,那种无力感让他疲惫到无法呼吸,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
他盖上被子一觉睡了过去,再也没能醒过来……
且说另一边黄家俩孩子一路找到陈家门口,报出父亲的名字後便跪在地上等着。
陈伯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瑛,“那俩孩子年岁不大,大的十一二岁,小的跟木头差不多。”
王瑛有些犹豫,多养几个人倒是无所谓,试验田里的粮够吃,就怕这二人身上也沾染上疫病,进来再传染给其他人。
“先让他们在隔壁院子住下,这几天把吃食从门缝递过去,别跟他们接触。”
隔壁人家已经空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投奔亲族,院子里能用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只剩下几间空屋子。
陈伯转述给两个孩子,这二人倒也听话,去了隔壁废弃的屋子里住下。
李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场灾什麽时候能结束,好不容易不发水了又开始发起疫病,吓得人心惶惶。”
王瑛道:“大灾之後必有大疫,灾疫本就相连,不过镇上死的人太多,这疫病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没活人了怎麽传染?
陈容把改好的小衣服抖了抖递给王瑛,“待会儿给元宝换上试试,眼下吃穿都紧张,大人凑合点没事,不能苦了孩子。”
李氏拍了拍陈容的胳膊,“还是他姑奶奶心疼孩子,也不知道秋儿他们现在怎麽样了?”
提起林秋陈容就忍不住掉眼泪,看见元宝就想起自己的小外孙,後悔自己这麽早回来,没留在县城多陪陪他们。
王瑛安抚道:“弟夫是个有本事的汉子,肯定能护秋弟和小麦周全,三姑千万别忧心难过,兴许过阵子他们就来了。”
“但愿吧……”
*
许是母子连心,远在县城的林秋这会儿也惦记着娘亲。
县城里虽然也发了大水,但有护城墙在,城中受损并不算严重,除了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被泡塌外,其他的人家都还好。
水漫过来的时候,曹坤将木板横在房梁上,把家里的粮食被褥放在上面,林秋和儿子也在上面住了几日,等水褪下去後一家人又继续同往常一样生活。
几天後曹坤才从脚行那边得知,清水县受灾严重,十户九空。
林秋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曹坤吓了一跳,一边掐人中一边喊他的名字,半晌才把人叫醒。
旁边的小麦也吓得哇哇直哭,林秋迷迷糊糊抱起儿子,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得回去寻我娘和弟弟。”
曹坤连忙拉住他道:“阿秋,你别着急,咱们去也不能走着去啊,等我出门借辆马车,马车跑得快有两三日就到了,你先在家里收拾东西。”
“哎!”林秋这才有了主心骨,赶紧收拾包裹。
曹坤出了家门先去老房那边跟娘亲说了一声。
曹母一听忙道:“那快去吧,多带点粮食去,那边糟了大难肯定没东西吃!”
“您自己在家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有慧娘在身边伺候不用担心。”
曹坤直接去了脚行,眼下因为水涝闹的脚行得没什麽生意做,跟大当家借了匹马回了家。
林秋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衣服各带了四五套薄的厚的都有,吃食带了两百多斤粟米,翌日一大早夫夫二人带着孩子朝镇上走去。
刚出城就被城外的惨状吓了一跳,只见城墙根上密密麻麻的堆了成百上千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成白骨,有的还有皮肉,上面布满了苍蝇和蛆虫,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这些尸首都是被大水从附近镇上庄子里冲过来的,被城墙拦住便堆积下来。
林秋看了一眼就止不住吐起来,曹坤也是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看来外头远比他想象中更难。
这一路走走停停,期间好几次差点被人拦车抢粮。
曹坤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从马车上抽出大砍刀,不等他出手就把人吓得跑得老远。
越靠近清水镇,情况就越糟糕,路上的房屋几乎看不见一座完整的,就连驿站都被大水冲塌了。
林秋的心沉到了谷底,也许娘亲和大伯母她们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曹坤也是一股急火生了满嘴燎泡,喝口水都疼。
只有小麦年幼不知悲伤,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继续吃,在第三天早上终于抵达了清水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