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绪像是一团被弄乱的毛线球,包裹着一堆复杂的情感。她艰难地从中翻翻找找,有震惊,有愤怒,有悲伤,有失望,却独独没有厌恶。
沉默了片刻,她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抚过吕莫额头的血迹,一字一句坚定地回答道:“没有讨厌。”
他长松了一口气。
没有讨厌啊,那就好。
他擡手试图想要为她擦掉眼眶中将将落下的泪,可才伸到半空,却还是生出了退意,觉得自己的手实在太脏了。
直到。。。。。。自己那蜷缩起来的手指被她的手紧紧握住。
这双手,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温暖啊。
往事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最终停留在那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刻。
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了援手,不带任何功利,不带任何条件。
于是,这份温暖,成了这麽多年来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在吕正恺二婚後,他就被借着“疗养”的名义,送到了偏远的山区——实际上和流放也没什麽区别。十岁的他被囚在一座废弃的别墅里,每天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天,他又一次被毒打後被丢在了禁闭室里。
即将落下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斜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揉了揉眼睛,心想,也许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外头,是他们毫不避讳的谈论声。
“夫人说了,只要不把他弄死,这小东西随便咱们折腾都行。”
“那万一,万一有一天,吕董事长知道後责怪下来。。。。。。”
“笨死了,吕正恺的前妻都死了,现在还不是咱们夫人说了算,以後的家业可都是给咱们吕途少爷的。”
喉头的血腥味漫上来,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小杂种!你最好给我老实听话点,不然以後还有的是苦头吃。”
他扯了扯嘴角。
可是,就算死,他也不想死在这里,他讨厌这些人,他想给自己找个喜欢的地方。
这是他仅存的唯一的执着了。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扯开贴在身上的电极贴片,趁着看守人员的不注意,飞快地朝着外头奔去。
後头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逃离,叫嚷着“让他快点停下。”
他们追得很紧,他得跑得快些,再快些。
可仅管这麽想着,他的脚步却逐渐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
在他慌张地扭头判断後方的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的时候,脚却不知道什麽时候踩空,随着重心朝着一侧的倾斜,“噗通”一声落入了旁边满是淤泥的沟渠中。
“诶,在水里,刚刚我好像听到掉到水里去的声音了。”
後方有人声喊道。
下一秒,有人从沟渠旁缓缓地滑下来,没有溅起丁点的水花,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憋气往下潜。
脚步声愈来愈近了。
他躲在水里,听见有人声问道:“人呢?沟里那个不是他啊。”
“诶,小孩儿,你在水里干什麽?刚才有看到一跟你差不多的小孩跑过来吗?”
“我手链掉了。你们,下来帮我找,谁找到了有赏。”她指了指岸边的几个人,颐指气使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倒还挺像那麽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