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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暖（第1页）

上元灯暖

春节的热闹馀韵未散，转眼又至元宵。黄昏初临，崔泠与阿满梳妆完毕，两人正欲出门。行至府门，便见一辆马车在暮色中停在了府前。

车帘掀起，来人跨步走下马车，几步上前。他看着眼前的崔泠，眸色柔和。又转头对阿满道：“长高不少。”

崔泠面上维持着平静，屈膝行礼。他们自幼相识，她之前总是肆无忌惮地唤他全名。十五岁那场意外，夺走了她的记忆，也模糊了两人的熟稔。如今重逢，他已是权势煊赫的寰远侯。

阿满倒是惊喜：“百里哥哥，你赶回来啦？”

百里琂看着崔泠，并未点破她的纠结，“陇南事了，想着上元灯会难得，”他看向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不知是否有幸，同游灯市？”

崔泠对上他的目光，那句“不便”怎麽也说不出口。阿满见状，“阿姐，你和百里哥哥好好逛灯会吧，我去找思菀姐姐玩。”说罢，便带着贴身丫鬟，一溜烟似的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崔泠与百里琂并肩，沉默地汇入前往灯市的人流。

华灯初上，游人如织，笑语喧阗。百里琂并不急于打破沉默，只是在她身侧半步之遥，不动声色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

两人行至一处悬挂着数百灯谜的楼前，人群拥挤，喝彩声不断。楼前一位老者，正拈须含笑看着衆人苦思冥想。“诸位，请看此谜！”他指着高处一盏琉璃走马灯，“‘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若有人解得，这盏琉璃灯便赠予他！”

崔泠看向谜面，她本不欲出风头，却听百里琂在她身侧低声道：“可有头绪？”

她擡眸，迎上他的目光，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他鼓励她解题的场景。那份被尘封的记忆似乎被唤醒。她不再犹豫，“是‘日’字。”

老者抚掌大笑：“正是‘日’字，姑娘好才思！”衆人恍悟，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

老者命人取下那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递到崔泠面前。崔泠接过，灯火映着她的面庞，她下意识地看向百里琂，他正含笑望着她，仿佛她解开的不是灯谜，而是他心头某个结。

“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看的。”百里琂接过她手中的琉璃灯。崔泠轻轻“嗯”了一声，跟在他身侧。两人的关系，在灯火的催化下，悄然回暖。

另一边，阿满抵达卢府。她捧着食盒，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因想着灯会的热闹有趣，脚步轻快，刚跨进垂花门，没留神转角——

“哎哟！”她低呼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一个身影。

食盒松手掉落。

一只手及时伸出稳稳地托住下坠的食盒，另一只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

“小心。”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满惊魂未定地擡头，一张俊逸的脸，正低头看着她。

“点心！”阿满首先想到食盒，看到食盒被稳稳托住，“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对方臂弯里，慌忙退开一步，“一时失察，不慎冲撞，对不住。”

“无妨。”男子将食盒递还给她。

“大哥！阿满！”卢思菀的声音及时传来，她快步从廊下跑来。

“思菀姐姐！”阿满如见救星。

卢思菀看看脸颊微红的阿满，又看看自家大哥，噗嗤一笑：“大哥，这是定国公府的表小姐——宋满。阿满，这是我大哥，卢景淮。”

“卢公子。”阿满连忙福身行礼，心跳得厉害。

卢景淮拱手回礼，“原来是宋小姐，舍妹顽劣，承蒙小姐不弃，与她玩耍。”

“大哥才顽劣呢！阿满你别听他瞎说。”卢思菀立刻反驳，挽住阿满的手臂，“你还带点心带来啦？走走走，我们逛灯会去。大哥一同？你答应我的。”

“自然。”卢景淮应允。

三人一同出了门，阿满走在卢思菀身侧，卢景淮学识渊博，沿途遇到一些有典故的花灯或是奇巧的灯谜，他总能信手拈来，阿满心中惊叹连连。

她想与他说话，问些灯上的诗词典故，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下。卢景淮似乎有所察觉，讲解时会特意放慢语速，投以温和的目光。

又行至一处猜诗谜的摊位前，几人驻足。恰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景淮兄？”正是赵霁珩。

“霁珩兄！”卢景淮笑着拱手。

赵霁珩与卢景淮寒暄几句，转身向两位姑娘行礼，然後略略一顿，状似随意地问道：“怎的不见崔小姐？”

卢思菀心直口快，“泠泠啊？她没同我们一道。和侯爷逛灯会去了。”

“原来如此。”他语气未变，却逃不过心思细腻的卢景淮。卢景淮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只笑着岔开了话题，邀他一同猜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灯谜摊子上，又迅速移开，然後对着卢景淮和两位姑娘拱了拱手：“景淮兄，卢小姐，宋小姐，在下忽然想起都察院还有些未完的卷宗需要处理，年节堆积，不敢懈怠。恐要先行一步，失陪。”他找了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语气甚至还带着公务在身的无奈。

卢景淮心下了然，也不点破，只点头道：“公务要紧，霁珩兄自便。”卢思菀看着赵霁珩离开的方向，“怎得走得这麽急……”

卢景淮岔开话题：“好了，别管别人了，看看这灯谜可有能难倒我们的？”

阿满心里明镜似的，但她此刻的心思更多是被眼前这位温雅的卢家大哥占据，很快便将这点小插曲抛在脑後，兴致勃勃地重新投入到猜灯谜的乐趣中。

灯火璀璨的另一端，崔泠与百里琂并肩缓行。路过一个糖葫芦摊子，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摊主正用长竹签串山楂果，在滚烫的糖浆里翻滚。

百里琂脚步微顿，“你小时候爱吃这个。”

崔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记忆被触动。少时的自己，确实对这种酸甜的零嘴毫无抵抗力。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小时候的事了。”

百里琂掠过笑意，也不多言，径直走到摊前：“劳驾，要一串。”

“好嘞！”摊主递来一串最大最饱满的糖葫芦，糖衣透亮。百里琂付完钱，将糖葫芦递到崔泠面前。

崔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喧嚣的灯市，璀璨的灯火，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