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同酿
「阿姐:
北境大雪封山,燕门关外狄人虽退,但大哥与嫂嫂仍需坐镇军中。今年年节,我留在此处与他们同过。
营中将士多为远戍之人,年关思亲尤甚。我已与军眷们备下年货,酒是火头军自酿的烧春,虽不及邺都佳酿精致,但胜在烈性暖身。大哥说除夕要带我们登城楼守岁,远眺关山雪色,想必别有一番气象。
随信附上嫂嫂猎的狐皮,硝制後正好给义母做条暖领。另有一包雪莲种子,是军中老卒所赠,言说此物最耐苦寒,来年开春,阿姐可命人种在府中园内。
北境虽冷,人心却暖。
阿姐勿念,盼你与义父义母岁岁安康。
予姝手书」
崔泠指尖抚过信纸,心中甚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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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景淮的升迁旨意是在腊月二十这日下来的。
原鸿胪寺主簿擢升礼部仪制司员外郎,虽只是从五品,却掌皇家典仪,外使朝贡等要务,堪称清贵要职。旨意一出,卢府门庭若市,贺客络绎不绝。
“卢公子年轻有为啊!”
“哪里,全赖上官提携。”卢景淮拱手回礼,在无人处轻轻摩挲着新领的牙牌。
卢思菀在屏风後偷笑,被母亲一把拽出来:“顾家来送年礼了,你正好见见。”
卢思菀哀叹:“顾公子是来寻父亲论诗的。”
“论诗怎了?你昨儿不还夸他注解的《楚辞》精妙?”
院中,顾砚之正与卢侍郎品评新得的字画,忽见回廊下闪过一抹鹅黄衣角。他眸光微动,故意扬声道:“这幅《雪溪图》的题跋,倒与卢小姐前日诗社所作‘冻云垂野雁行斜’意境相合。”
卢思菀脚步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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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後初晴,崔泠披着斗篷,百里琂走在她身侧,手中捧着那坛松雪同酿,二人沿着小径缓缓前行,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声响。
“这酒埋了五年,也不知味道如何。”崔泠低头看向酒坛。
百里琂侧眸看她:“愈久愈醇。”
崔泠对上他的视线,忽而一笑:“你倒是自信。”
百里琂唇角微扬:“不是自信,是信你。”
“信我?”
“信你当年选的雪水,信你配的谷物,信你封坛时说的那句——”他顿了顿,声音低缓,“待来年新雪,再共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