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像轻盈的白绒,窗外入目所及银装素裹,室内温暖,滋生慵懒的氛围。靠窗的书桌,明希专心致志写些什麽,一缕发丝从耳旁滑落。
缺水的琴叶榕失去往日的生机,夏今昭弯身给它洒了点水,随即转身望向桌前的人,眉眼舒展。
她没贸然打扰,兀自坐在明希身旁,专注望向对方。台灯放出暖黄的光,给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染上一层金。明明午後光线不算弱,对方却执着地要开灯,仿佛这样能显得自己认真好学。
偶尔遇到难以攻克的地方,她的眉头就拧成一股麻花,气恼地用笔尖戳刺纸张,发出哒哒哒的动静。
夏今昭轻笑,单手托腮凝望明希的侧脸。周身的冷淡像料峭春寒时将化的冰面,经由高温的烘烤,软成一滩温热的水。就这样安安静静待在身边近十分钟,见明希没有搭理的意愿,于是主动伸手,替她把那缕调皮的发丝别到耳後。
无事发生。
女人脸上难得浮现困惑,她调暗台灯,果然听明希小声“嘶”了下,于是唇角绽开得逞的笑,玩心大发,再次抚上明希的发。
果然,明希禁不住诱惑,打掉她作乱的手,忿忿道:“哎哟正忙着呢,别打搅我。”
“明明是你不专心,怪我?”夏今昭无奈,朝纸张轻吹口气,页角浮起,被明希眼疾手快按下。
她像正在考试的小学生,把自己的试卷捂得严严实实,防止旁边的同学偷看。
“干嘛?”明希没好气说。
“这麽宝贝,看都不能看?”夏今昭对纸上的内容更感兴趣。
“不行!”明希振振有词,“这是我写的情诗,得写完才能念给你听。”
“情诗?”夏今昭挑眉,态度稀奇。
见人重又垂下脑袋,她勾起明希的下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我人就在这里,有什麽话直说不行?”
“不行——”明希再次打掉她的手,拖长尾调,“我要说出来,你肯定又笑我太正经,而且……那样会很尴尬。”
瞧她姿态忸怩,夏今昭感到好笑:“写诗不是更尴尬?”
她其实想说土,然而触及眼前人湿漉漉的双眸,一下戳中心窝窝,于是换了个委婉的形容。
“呵呵,你就笑吧!”明希摩拳擦掌,“正因为我文盲的形象深入人心,才得在今天露一手,等着瞠目结舌吧!”
挪动身形的间隙,轻飘飘的纸掉在脚旁,隽秀工整的字映入视线,上面的内容一览无遗。
明希眼睁睁见夏今昭捡起来,公开处刑般,缓慢念出前不久出炉的情诗。
“无法向人开口,胸中对你的汹涌爱意……”念到後面,夏今昭低低笑出声,“怎麽还有个错别字?”
“啊啊啊你还给我!”明希伸手去夺,对方後撤,让她扑了个空。
“好熟悉的话,好像在粉丝来信上看过,标点符号和错字都一样。”
被残忍揭穿,明希恼羞成怒,使出全身的力气抢。偏偏夏今昭不让人轻易得手,学明希的腔调道。
“等着让我瞠目结舌?”她歪头,眼见明希重心不稳,抱住她的腰身,“这招扮猪吃饲料,确实让我瞠目结舌。”
“和你拼啦!”事情败露,明希咬牙切齿,把脸埋进夏今昭的脖颈拱两下,泄愤似的轻咬了下。
酥酥麻麻的痒意过电般遍布全身,女人闷笑,用鼻尖撞了撞明希的脸颊,又学小动物亲昵蹭蹭。
“比起情诗,有些话,我更想你亲口,当面对我说。”
明希脸红得快烧起来,羞赧到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无论是夏今昭的甜言蜜语,或沉下声线的威胁,她都不为所动,哼哼唧唧死活不肯把脑袋探出来。
“我要做一只缩在树洞里的仓鼠,太丢脸啦!”
夏今昭捏了下她的耳垂:“你哪有那麽可爱?”
“闭嘴闭嘴闭嘴!”明希张牙舞爪要去扯对方的双颊,“我要杀了你灭口!”
毫无威慑力的预告,像小猫弓背哈气。夏今昭眼角盛着宠溺,扬起下巴作出引颈就戮的姿态:“来吧。”
有了她的配合,明希果真用手在她身上来回比划,佯装解剖道:“先沿着马甲线切开,你天天运动,肉一定很好吃,还要吃肝吃肺……”
指腹还未触及分明的线条,便被夏今昭捉住,拉到唇角落下轻柔一吻:“那我的心呢,不要麽?”
女人目光灼灼,往日寂冷的语气半开玩笑,让人品出一丝认真。
她总是这样,说话毫无底线,甚至有时透露毛骨悚然的意味。明希早已习惯,耸肩说:“算了吧,我可不希望你缺心眼。”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开开心心,吃好喝好。”
质朴的祝福最能看出明希的人格底色,夏今昭垂眸,无意识把玩她修剪整齐的指甲,状似不经意问:“你的愿望里,没有我们吗?”
话音落下,周遭的气温降了几度,摇曳的蒲葵叶滞然不动,仿佛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
哎哟!
明希猛地仰卧起坐,从诡异的梦境脱身。宽松的睡裙贴在肩颈,背後沁了层冷汗。她拽住衣领抖动两下,望向床尾正对的空调。
昨晚温度开得太高,居然直接把她热醒了。
更要命的是,她再次梦到夏今昭。也不知是工作导致压力过大,或是别的原因,近期做梦越发频繁,且十有八九与夏今昭有关。
起初明希还归咎于春梦,可之後好几次,她与夏今昭的相处模式逐渐诡异,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每回拥抱亲吻,都带着竭泽而渔的极端。
梦境中的五感被无数放大,即便醒神已久,依然觉得身临其境。明希触碰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夏今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