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做到闭上耳朵,完全不听外界评价呢?”
“是吗?”夏今昭单手抵在下颌处,轻笑,“你的嘴上功夫很厉害,怕那些闹事的干什麽?”
“呵呵,你对我不够了解哦,其实我是个怂得要死的包子。”
夏今昭明显不信:“那之前你直播怒怼骗子的气势哪儿去了?”
“这怎麽能相提并论……”话说到一半,明希顿住,狐疑打量眼前人,“等等,你为什麽对我在直播间的动向那麽清楚?”
她记得刚入职常关工作室,遇到个戏耍自己的骗子,买一大堆东西,等要付款时玩隐身,平白浪费她好几个小时。从那以後,她便擦亮眼睛,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还记得当时,夏今昭视自己可谓是眼中钉肉中刺,对方更没道理专程跑直播间窥屏,看她和路人骂架才对。
不对,有次在华阳清苑试衣服,自己好像无意扫过夏今昭的手机,上面弹出浪音app的提示……
越想越可疑,明希眯起双眼,嗅到阴谋的味道。
夏今昭垂眼,状似不经意戳刺盘中死状惨烈的恰巴塔,面不改色。
“随便查查就能知道,你当小周是摆设?”她身子前倾,反客为主质问,“我倒挺好奇,随口一说而已,你突然紧张,是心里有鬼?”
“话说回来,你们主播不都有榜一吗?”女人眼神微妙。
“别把我和灰色産业混为一谈昂,”明希挺起胸脯,“我正经营生,靠的是这张嘴。”
说到这里,夏今昭的视线不经意擦过她的唇瓣,盯了两秒,随即挪开:“没说不信你。”
她把餐叉放在碟子上:“待会要上课,先走了。”
“晚点电话联系,”她起身,吸取上回的经验教训,补充道,“不许已读不回。”
“你以为谁像你啊,整天比首相还忙。”明希没好气说。
夏今昭笑了下,拎起手提包,挥手简单和她道别。高挑身量穿过玻璃门,隐入喧闹的街市,就像飘落的雪花,消失在光影舞弄的晴朗天气。
***
轮椅压实雨後泥泞的小路,女孩在树荫下躲懒。S市连绵雨天,在湿冷的冬日格外蹊跷。
夏霁张开掌心,透过指缝仰望迟迟未放晴的天色,叹气:“难道就没有能好起来的办法吗?”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恭敬道:“夏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只要看护的人平时多注意,不会有大碍的。”
车轱辘话听多了,夏霁觉得没意思,兴致缺缺:“孙医生,你在业内德高望重,连你都束手无策的病,指望几个什麽都不懂的护工,就能把奶奶的身体调理好?”
温吞声线浸入山雨欲来的空气里,平添几分压抑。孙正明搓动双手,不知如何接话。
多日以来,夏雪枫情况不容乐观,几乎称得上是茍延残喘,每回探望,夏霁都心如刀绞。
虽自幼没被养在老太太膝下,可她心如明镜,这个家里,能为她撑腰的只有夏雪枫,一旦後者倒台,以夏今昭锱铢必较的性子,肯定要杀回来。
至于夏凝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指望她还不如指望个叉烧。
指腹拈过腕上的手饰,细密的碎钻折射出亮眼的光,夏霁没由来想起夏今昭的那条项链。工艺完美,全世孤品,最关键的是,那仅仅是讨好明希的礼物。
她求都求不来的财富,夏今昭唾手可得,多讽刺。
如同养在玻璃缸里的观赏鱼,自己空有三小姐的名头,但受那群人敬重,无非看在夏雪枫的面子上。琴棋书画对继承人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夏霁抚上树干皲裂的条纹,历经岁月生长,早已看不清刻痕。幼年时每逢春节,夏芫华便会按住她的脑袋,在树干上划一道。
两人幸福得像平凡家庭的母女,可惜後来工厂出事,夏芫华也因一心累积的心血付之一炬而郁郁寡欢。
道不明释怀还是可惜,她神情复杂地收拢掌心,摩挲残留指腹的粗糙触感,淡淡道。
“你先去看奶奶吧,我的身体不要紧。”
男人恭敬“哎”了声,然後绕过低矮的灌木,朝兰江公馆走去。此刻的後花园,静谧得连风声也不曾惊扰。
夏霁经常整个下午坐在这里,偶尔会为回来的生活感到疲惫,或者眺望远山处的陵园方向。
用夏凝岚的话来讲,比起报复夏今昭,她更希望看她平安快乐。
思及此,夏霁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所有人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来束缚她叛逆生长的野心。
风摇影动,修剪枝叶的簌簌动静传至耳边,微弱到不屏住呼吸,很难察觉。她立马警惕,循着声源道:“谁在那里?”
眼熟的身影举起修枝剪,缓缓从小道另一头走上前。妇人身形偏矮,面含微笑时眼角泛褶,给人的感觉很慈祥。
夏霁松了口气:“周姨,你跑来这里干什麽?”
说完,她的注意力挪向对方手中的修枝剪。作为贴身照顾的佣人,实在没必要跑来後院打杂。
捕捉到她眼底的怀疑,周彦芝解释:“最近总看你跑来散心,小路两旁灌木扎手,你又喜欢靠边走,我就想着把多馀的部分剪掉,让你好受些。”
她边说,手里不停,锋利的剪刀“咔嚓”裁下荆棘般的尖刺,很快在地面蓄出小片阴影。
“园艺师傅只需要考虑怎麽修好看,哪里能顾得上每个人?”周彦芝拨弄灌木,墨绿的叶便在发出油亮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