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触发关键词离开,平时再精明的人,也会被情绪支配。深知现在是鸡同鸭讲,明希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行!我不离开,你也,也别对我动手动脚。”
“还有,给我单独腾个房间,你可以让周助理监视我,但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还想提更多要求,触及夏今昭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不再得寸进尺。擡脚想一走了之,又意识到放任流泪的女人不管,是个十分歹毒的行为。
于是,明希挪到茶几,抽出纸巾揉成一团,远远扔给夏今昭。纸巾砸向厚重的外套,掉落在地滚了两圈。
“你别哭了,搞得我欺负你一样……”她嗫嚅。
眼见明希离开,夏今昭弯身,捡起那团近乎挑衅的纸巾,放在掌心搓揉,直到它变得坚硬硌手,才放进大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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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匝的雨点落在蓬勃的树冠上,S市夜间下了场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经过一辆车,几分钟後停在兰江公馆侧门。
公馆内,夏霁靠在床沿,看向昏迷不醒的老人,询问身旁:“奶奶还要多久才能醒?”
“这次比以往都要严重,得看加大剂量後,身体是否出现排异反应。”孙正明分析助理送来的数据报告。
夏霁握紧轮椅的扶手,不死心道:“之前不是都可以,偏偏这次……”
“老太太淋了雨发低烧,有些药服用会过敏,得谨慎些。”孙正明答。
夏霁不再追问,擡手抚上夏雪枫的手腕。凸起的腕骨犹如嶙峋的山石,在她的心口压出红印。老人日渐憔悴,就连身边人都能察觉出她的死气,怕是不久後便撒手人寰。
吴妈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哎呀,偏偏生了病没人照顾,今昭任性跑国外进什麽修,凝岚整日不顾家,书芮更是年纪小玩心重,课馀时间都不晓得回家看看……”
她喋喋不休数落着,这时更衬得夏霁的陪护难能可贵。夏家偌大的産业被虎视眈眈,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盼着夏雪枫离开人世,然後像苍蝇盯食腐肉一样缠上来。
话传入耳中,夏霁叹气:“吴妈,她们可能有急事走不开,我是个残疾,整天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过来尽尽孝心。”
“啊呀,夏老太太没白疼你。”吴妈感慨,拉过她的手拍拍。
说话间,佣人敲门:“三小姐,有人来找,说是您的老朋友。”
“吴妈,我先过去招待。”
“哎,去吧。”
离开房间,夏霁独自前往後花园,远远看见密林幽闭的角落,一道颀长身影站在阴影处。雾蒙蒙的雨夜里,那人周身笼住层云堆叠後的月光,是与以往的温润截然不同的气质。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夏霁,转过身来:“夏三小姐。”
“宋小姐怎麽想约在这里见面,不怕奶奶发现?”夏霁停在宋予面前,仰头看她。
“她在床上躺着,应该没闲心管这个。”宋予轻笑。
闻言,夏霁面色微冷:“你动手脚了?”
宋予从树下走来,肩上染着潮湿的水汽,立体的五官在鼻梁处形成明暗两部分,有种令人心悸的割裂感。
“不敢,我手没那麽长,这次纯粹是意外。”
“你最好是,”夏霁悬起的心稍稍落实,“说吧,专程找我有什麽事?”
她和宋予关系冷淡,对彼此做的腌臜事心知肚明。不过宋予更坦诚些,只是继上次求证无果,她也明白夏霁是个僞善的人,识相地没多追问。
提到正事,宋予收敛唇角的笑:“明希没死,夏今昭找到她了。”
“什——”夏霁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怎麽回事?你不是亲自动手了吗?”
如果明希没死,但凡推敲细节,怀疑到她身上迟早的事。好在不久前,自己和夏今昭坦白过。想到这里,她脸色渐缓:“没死就没死,就是个普通人,能掀起什麽风浪?”
宋予默默观察,说:“可我听说,她不知道结交了什麽大人物,最近过得风生水起。”
“不仅花销如流水,而且还拿到进入拍卖行的资格,虽然……”,她笑了下,“最後被骗了。”
“宋小姐胆子这麽小?”夏霁歪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她。
“能被夏老太太选中的,不是一般人。”
夏霁不以为意:“恰恰相反,奶奶就是看中大姐妇随和的性子,觉得她与大姐般配,才为两人牵红线的。”
这话有粉饰的嫌疑,平心而论,正因为明希一事无成,夏雪枫才让两人结婚,免得夏今昭勾搭别的世家,如虎添翼反吞夏家。
“你能这麽想挺好。”宋予弯唇,笑容流露出几分讽刺,像是嘲笑对方的天真。
夏霁听出来了,沉住气道:“我们夏家的事,不劳外人操心,如果她们回来,宋小姐还是先考虑,该如何解释你给大姐下毒的事。”
“笑话别人前,想想怎麽藏住拙劣的手段。”她点了点太阳xue,往日里纯良澄澈的眼眸,被夜色蒙上一层晦暗。
起初,她真以为宋予对夏今昭痴心错付,还想借此利用对方。然而在明希绑架出事後,宋予闭门不见人,她生出怀疑,派人去查两人的过往,越想越不对劲。
宋予对夏今昭的好,更像浮于表面的作秀,直到上次常规体检,夏霁在那位林姓医生的办公室,意外拿到夏今昭的身体报告。
上面显示,在拍戏出事故期间,她的体内被人注射过罕见的毒素,一旦在发热期注射抑制剂,便会引起强烈的排斥,导致死亡。而在夏今昭住院时,频繁接触她的,只有宋予一人。
提起歹毒,夏霁自认为不及对方半分。
不想和对面多费唇舌,她转身要走。
“是吗?看来今晚是我自以为是,在这里对夏小姐说声抱歉。”宋予挑眉,目送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