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下轿丶跨火盆丶传席前行丶撒五谷……立在小路尽头的妇人满面喜气,吉祥话一句赛过一句。
“良辰吉日迎娇娘,天降祥瑞满华堂!”
“一袋传一袋,一袋高一袋!
“金袋铺路玉为阶,鸾凤和鸣进门来!”
在时安叼着兔子回来时,沈衔星掐着避雨诀,趴在半人高的墙头,看得津津有味,压根没注意到它。
等了半天的时安跺了跺脚,用鸟喙去啄他的衣摆:“爹爹,爹爹!!”
沈衔星这才回过神,瞥了眼那捆得严实的一圈兔子,心中大喜,忙薅起时安,笑眯眯地夸道:“太厉害啦安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你在心中是最棒的!”
时安被哄得五迷三道,嘿嘿傻笑。
下暴雨了,新妇也被迎进门拜高堂了,沈衔星回到自己家里,挑了两只幸运兔走向竈台。
时安贴在他身边,走哪儿跟哪儿,它道:“爹爹,这是准备做什麽呀?”
沈衔星:“做饭。”
时安心下一惊,原本想要问问爹爹,是不是真的是饿了,有没有骗它……
但等烤得酥香软嫩的兔子放上桌时,时安被香迷糊了,什麽也顾不上问了。
就算爹爹骗它又如何?爹爹给它取名,给它做饭,还关心它照顾它,他就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吃完烤兔後,门扉被人敲响,沈衔星出去开门,来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撑着伞,她将一盘糕点递了过来,道:
“我是隔壁新妇的丫鬟,夫人让我送些喜饼给街坊邻居,给大家夥儿沾沾喜气,望以後多加关照。”
沈衔星接过喜饼,朝她弯唇一笑:“谢谢呀,也祝两位新人喜结连理,白首不离。”
他虽变换了容貌,模样还是一等一的风流英俊,笑得丫鬟有些脸红,送完後就跑开了。
这糕点十分精致,还雕了花,瞧着就不便宜,沈衔星吃了块,又去寻时安,想给它也吃点,靠近床榻的时候发现小鸟已经睡了,脑袋埋在翅膀里,小肚子有规律地起伏。
它睡在枕头边上,只占了方小小空间。
沈衔星将糕点收好,盘算着等第二日起来再吃,又挑灯夜读,研究了会儿如何教鸟研习术法,洗漱後也躺到了床上。
睡梦间有团火焰燎了沈衔星下,他怕热往後退了退,可茫然间那团火球又扑了过来,边发热还边说些混话,叽里咕噜的。
把他给烫醒了。
沈衔星察觉不对,一骨碌爬起来,擡手去探枕头边的时安,草,他若是再晚些醒来,小鸟要变烤鸟了!
小孩身子弱,稍微受些风寒就会头疼脑热,白文鸟白日被惊雷吓到,到半夜里昏沉地发起烧来。
沈衔星第一时间吸取微薄灵气,动用术法去给时安压下热意,然而他虽披了修士的皮,到底还是个妖,借用灵力如同从干涸的河床强行汇聚溪流,不一会儿他自个儿先热出了身汗。
时安还是不见好转,它烧得迷糊,豆豆眼里淌着泪,带着哭腔喊:“爹爹,难受……我难受。”
它想要去贴一贴沈衔星,但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它哭得更厉害了。
沈衔星拧了条帕子放到它的身上垫着,摸了摸它脑袋,一遍遍应它:“时安,我在呢,别怕。”
生平头回当爹,该干什麽他实则一无所知,沈衔星从储物袋里翻出降热的丸药,手指都在发颤。
这药性烈,小鸟能吃吗?这药极苦,只对妖有用……
挑了半天,沈衔星选了枚温和的清热丸,掰开揉碎了,化进水里,给时安喂下。
时安趴在凉帕上,可怜巴巴地呜咽,喝了药水後没一会儿,它一阵惊悸,身子抽搐了会儿,偏头将刚喝进去的水以及晚间吃的兔肉,全都一股脑吐了出来!
沈衔星这下是彻底慌了,本能地想动用妖力,又被死死地压了下来,不行,在此处动用妖力会被立刻驱逐。
妖力也与时安的灵体相排斥,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权衡再三,沈衔星回忆了下往日青女照顾他时的模样,他温声道:“时安,爹爹去找些清热驱寒的草药,会尽快赶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好不好?”
时安哪怕病糊涂了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以防意外,沈衔星用法器设了保护的禁制後才疾步离开。
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消散,整个空荡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它一只小鸟,外头凄风苦雨,时安忍了会儿,安慰自己要勇敢,等爹爹回来就好了。
外头种了柳树,影子倒映在窗纸上,风一吹宛如披头散发的恶鬼,正好对着寝床。
时安看了会儿,眼里晕出大团水雾,实在被吓得忍不住了,拼命哭嚎起来,一个劲喊爹爹。
可没有人回应它,它像是被抛弃了。
时安疯了似的扑腾翅膀,想要去找沈衔星。
*
雨吓得实在太大,叶鹤澜打算先找个地方歇下,等到雨停了再去寻十叶重楼的线索。
村口处有个神庙,长时间无人来参拜,神像上挂着蛛网,略显凄凉,但算是个避雨的好去处了。
叶鹤澜走进侧殿里找了个团蒲打坐调息,此幻境的灵力很适合修炼,滋润着他刚修复好的筋脉,一朝灵力全毁,他如今只能算练气期,一切需从头开始。
已然过了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叶鹤澜等得起,也有耐心。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些窸窣动静,有脚步声在靠近,那人在神像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愿上苍有好生之德,护佑我妻,身体康健。”
叶鹤澜的位置正好同那人斜对着,可以瞥见那喜袍的一角,男人俯身拜下,模样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