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六十三章什麽师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夙夜看了几次才看清楚室内穹顶的房梁,这是一间素净的寝殿,和他在归墟穹顶缀了不少夜明珠的寝殿不同。
他的口中尽是清苦味道,心口处的疼痛让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他侧目看了一旁的香炉,袅袅青烟从炉鼎吐出,带来阵阵幽香,和母君调配的安神香味道一样。
夙夜想要坐起身,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一直看到一个穿着青灰衣袍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步伐轻而稳重,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重重的清苦味道。
他走到榻边,见夙夜醒了,脸上先是一惊,接着就恢复了平常,“你醒了?要起来坐一会吗?”
夙夜“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是哑的,像是被火燎过。
少年把手中的雪莲水放在小几上,接着掀开夙夜身上的被子托着他的肩膀将他缓缓扶起来,又给他在身後垫高了枕头,好让他靠得舒服一些,夙夜看着他清俊的面容,还有衣袍双肩上的虎头刺绣,心中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雷族世子清明?是你叔父救了我?”
“嗯,”清明在床榻边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雪莲水用勺子舀了两下,“叔父去了昆仑,应该晚些会回来,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夙夜木讷的摇摇头,他没有什麽精神,喝着清明喂到唇边的雪莲水,苦得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幼时在归墟生病,喝药嫌苦,父君就会给他准备甜饮或者蜜饯,母君还担心父君会把自己养得娇气,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哪怕再嫌苦,夙夜也只能皱皱眉头。
他剖心後就昏了过去,後面的事就没了知觉,应该是清明的叔父,也就是现在的神界大司命赶到归墟把自己带了回来,大司命是母君和帝後的师兄,母君鲜少提起她和大司命的往事,却说过许多与帝後的趣事,但每每说完,最後总是会留下一声唏嘘。
夙夜喝完雪莲水,接过清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嘴角,“这里是哪里?”
清明看着他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像是被骤雨打过的合欢,透着一股倔而破碎的清冷感,那双狐狸眼清淋淋地,氤氲着一层雾气,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清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麽漂亮的少年,“这里是天宫,大司命的住处,无垠馆。”
心乃根本,根本不可重筑,哪怕身为灵族少主,不对,现在是灵主,自出生便自带得天独厚的灵力,又有上古神器灵越护体,也禁不住伤了根本。
清明看着垂眸不语的夙夜,他本应该是个灵力深厚,恣意风光的少年,却因伤了根本或许天不假年庸碌一生,属实可惜。
夙夜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多月。”清明原以为他挺不过来的,但硬是被自己的叔父用雪莲水和灵力给吊了回来。
“你照顾了我三个多月?”
“嗯。”
夙夜听说过清明的身世,他是大司命成衍兄长的孩子,当年雷族举族被罚到极北之地,只有成衍被当时的大司命收在座下养在昆仑,一直到成衍继任大司命後帝君才将雷族举族召回重新驻守雷鸣山。
成衍的兄长成渊自幼在极北之地受尽苦寒,回到雷鸣山的时候已经是个终日需要服药的病秧子,後来成婚生子没多久便病逝了,而他的妻子也随他去了,只留下还在襁褓中的雷族世子,成衍就将他带回天宫养育。
想起来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夙夜道:“谢谢。”
睁开眼没多久,夙夜又睡了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剖心後体内的灵力大不如从前,墟鼎虽然沉寂,但一心二用,他和墟鼎现在共用一颗心,墟鼎日渐衰败,他的身体同样也会如此,等到墟鼎彻底变成废器,他应该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又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夙夜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同清明一样穿着肩上绣有虎头花纹青灰衣袍的男人,他面容冷峻,发髻上的银冠泛着冷光,他是神界大司命成衍,也是母君的师兄。
夙夜好像见过他,但是记不太清楚了,他张了张嘴,“师伯。”
成衍擡手抚着他的额头,“不对,是师父,阿夜,日後你就留在这里,叫我师父。”
夙夜一听说自己要留在天宫,他摇摇头,“师伯,我不留在这里。”
“阿夜,你只能留在这里。”成衍的眼神变得低沉起来,“你受了伤,哪里都去不了。”
日日要喝三次雪莲水,夙夜问清明要喝多久,清明摇摇头也不清楚。
等到夙夜可以下床後,清明就扶着他到廊下坐着晒太阳,日光再晒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夙夜竟然生出了一番恍若隔世的错觉,他总是蔫蔫的,打不起来精神,清明伴在他身侧的时候,夙夜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暂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身上的伤也没有好,无垠馆沉闷,成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馆内只有清明陪着自己,他性子内敛,话也不多,两人一同坐在廊下的时候,除了院子水车的潺潺流水,再就是微风穿过时竹叶作响。
心口伤难以痊愈,再加上之前他发高热,伤口反复溃烂,成衍用尽了灵丹妙药,可还是留一道伤疤,增生的粉色新肉凸起,像一条虫子趴在夙夜单薄白皙的胸口上。
成衍给他换药的时候,夙夜总是疼得忍不住皱眉,喝药时也苦得干呕,但成衍对此视若无睹,甚至还有几分不满,“身为灵族後人,怎麽会生得这般娇气?”
夙夜听了,心里也不满起来,“灵族後人也是人,也会有五感,苦就是苦,而且我父君说过,神仙命长,要是命不好,这辈子有很多的苦要吃,但有些苦不必硬吃。”
“歪门邪理,上梁不正下梁歪。”成衍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身子渐渐恢复後,夙夜不想留在天宫,总想逃,他也不喜欢成衍,总是板着一张脸,像是谁都欠他一样。
他越是想逃,成衍就越是盯着他,哪里都不许他去,等他伤好了以後,强行要他和清明一起练功听学。
无垠馆的主殿里原本只放了一张书案,夙夜来了後,就又添了一张,看着两人端坐在下面,成衍嘱咐道:“清明,阿夜长你一些,日後你便喊他师兄。”
不等清明回话,夙夜就大喊大叫起来,“什麽师兄,我都没有同意认你当师父,我要回归墟,我不要在这里!”
成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加重了语气,“阿夜,你哪里都不许去。”
心口的伤痊愈後就留下了旧疾,一着急难受心口便疼痛难挨,“你是我什麽人?凭什麽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