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帝後说,阿合他,其实一直都渴望得到你的欢心,他作为神界太子,对自己很严苛,生怕行差踏错,他一直都在当一个懂事的孩子,过往和帝君纵然有再多龃龉,或许阿合的出生都是一个错,可他本身没有错,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夙夜用头抵了抵御合,想要把他推开些,“我说,阿合很好,我很喜欢他,如果我是个神女就好了。”
夙夜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你知道帝後跟我说什麽吗?”
“什麽?”
“帝後说,不是神女也没有关系,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
御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支起身子看着眼睛闭上了的夙夜,如果不是夙夜的话,或许御合永远都听不到自己的母後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曾经一度因为没有办法共情自己的母後而心中郁结,母後同他说的话他也从未放在心上,他知道母後不愿留在天宫,可离了天宫母後也无处可去,只隐约听到过只言片语,当年父君做了错事,强行将母後留在天宫,母後因此失了心智。
这一点御合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极了父君,为了将所爱留在身边,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可在真的看到夙夜宁为玉碎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像父君那样,“阿夜,等你好了以後,我陪你留在归墟好不好?”
“你马上就要继位帝君了,陪我留在归墟像什麽话?”夙夜原本想说他好不了了,但想着御合不乐意听这个,“到时候搅得我不安生怎麽办?”
“我们就在这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夙夜忍不住想起辛野和离海,“离海你养得很好,他留在天宫很合适,可阿野怎麽办?我教不来孩子,这孩子心眼也死,他只怕不会原谅我,这些年也是我对不起他,阿合,你能再帮我照顾照顾他吗?给他一处神山,其实我看上了帝君当年驻守的目须山,一直想为阿野讨你要来着,欸,我想起来,当时我找你讨要清坤扇的时候,你可是什麽都愿意给我的,现在呢?”
“现在同样如此。”御合起身给他喂了水,看着他湿红的唇,不由一阵心疼,“你总是想着旁人。”
夙夜的喉结上下一动,“他们是我的至亲之人。”
御合忍不住有几分委屈,“你从未将我当作至亲,你待辛野甚至都超过了我。”
外面的雨停了,雨夜开始显得格外寂静,烛台上的烛泪凝成了块,烛火也黯淡了下去,夙夜的头贴在了御合的胸膛处,“阿合,再陪我说说话吧,可能,天亮了,我就听不见了……”
夙夜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们在东临时的日子,御合从塞北回去後,原本无心皇位的他,开始和他的兄长争夺皇位,因为在塞北濒死的时候,他意识到只有身居高位,命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皇位之争历来腥风血雨,几次遇险皆是宋煜庭救了自己,後来御合顺利继任皇位,身边还有了云溪等一帮能干的臣子,因着他不立後纳妃,朝中不少大臣三番五次上书,从不插手朝政的宋煜庭忍无可忍冲到前朝当着御合的面把那帮言官骂了个遍。
那个朝中大臣才知道明帝竟然是被一个男人蛊惑了心智。
御合想起当时夙夜附在宋煜庭的身上一副泼辣劲,笑了笑,“当时我坐在龙椅上,看到你那副样子,当真吓得不轻,你可是提着剑上来的,一副谁再敢劝我纳妃,你就杀谁,我若是点头,你就杀我的样子。”
夙夜也忍不住笑了,“我怕你纳了妃,到时候有了子嗣,真身归位後,生出羁绊。”
他的手指抚摸着御合的脸,“当时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抱走,小小的,还没有长大後那麽凶,很可爱。”
“你怎麽忍心给我喂药?”御合抚着他的後背,“你说过我忘了你,你会难过的。”
诛仙台後,夙夜的身子还有伤,他在归墟躺了几天,一直到帝君前来。
夙夜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曾想是来求自己的。帝君感知到御合的神识微薄,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心眼死,只怕夙夜在诛仙台上面说的那番话让他当了真,存了死志,“阿夜,六界之内,只有你与他一心共存,也只有你才能找他回来,就当本座求你,去将阿合找回来好不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阿夜,本座并非陈腐之人,若本座有两个孩子,你和阿合在一起本座绝不阻拦,可本座只有阿合一个独子,六界稳定也需要他,他若是无後,无论日後让和人继任帝君之位,都会引起六界不宁,为六界大计,也为了阿合……这丹药会让他忘却过往情爱,你若是寻到他,就放入他的体内,他只有半颗心了……”
此时再聊起这件事,夙夜想起当时把那颗丹药送进刚出生的御合体内的心情,“当时我想着,你若是真的把我忘了也好,可是一想到你真的会把我忘了,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我渡劫归来後,你看到我把宋煜庭带回来很生气对不对?”
“嗯。”夙夜想起那段时间的别扭,“我那个时候都要气疯了,我好吃醋……”
御合重重地咬了他的肩头一口,夙夜的感知减退了很多,他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当时你在诛仙台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当时也是真的气疯了……我以为你真的不曾爱过我……”
“我怕你死心眼,不认罚,到时候彻底回不来,”夙夜说着说着,眼泪淌了御合胸前都是,“当时我想和你一起死,你把我推开了……”
“我知道,”御合擦着他眼泪,“我舍不得你死。”
越说御合心底就越来气,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夙夜吊起来好好折磨一番,当初诛仙台说那番话,後来渡劫归来又狠心什麽都不告诉他,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还在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对夙夜做了什麽过分的事。
“其实仔细想想,在人间的时候才是我们最自在的时候,”夙夜想起在东临皇宫的日子,“我的每一天活下去都是有盼头的,看着你的元神慢慢强大走向圆满,我每日在你身边的激动和高兴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不是因为剖心给阿野的话,我应该可以在你一出生就陪在你的身边,但是那个时候我太虚弱了,根本出不了归墟。”
御合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在东临的时候,每每吃到从苍梧运来的果子,总是不太开心。”
“嗯,”夙夜想起辛野的脸,“如果苍梧能等到他长大的话,说不定,苍梧真的还有救。”
御合心疼地抱着他,原觉得夙夜这一生够苦了,想着他和自己一起後,能够少吃些苦,不曾想,後面又让他独自一人吃了那麽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