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攥着衣角。他设想过面圣的场景,却万万没料到是在这旷野之上丶百官面前。此刻他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针般扎在背上,脑中一片空白,连预备好的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
周允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恭敬道:“啓禀圣上,文瑜初次得见天颜,心生敬畏,以致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早知他性子怯懦,却不料竟怕成这样,不由莞尔:“无妨。朕今日可是在满朝文武面前夸下海口,要让他们见识一番盛世祥瑞。文瑜,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听到皇帝亲切地称呼自己的表字,贾环这才稍稍定了神。他连忙叩首应道:“是丶是……草民这就安排人开工。”
说着,他慌忙起身,谁知双腿仍软得不听使唤,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周允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半扶半抱地将他带到田边。
皇帝瞧着少年慌乱的背影,不由对身旁的戴权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这般怯场。”
戴权躬身附和:“天威煌煌,环少爷初次面圣,敬畏也是常情。老奴瞧着他眼神清亮,倒是个纯良孩子。”
皇帝颔首,目光扫过贾环那身朴素的棉布衣裳,心下明了——这孩子怕是真以为自己会悄悄前来,压根没把这场合当回事。
贾环被周允带到一旁,总算喘过气来。他狠狠掐了周允腰间一把,却反被坚实的肌肉硌疼了手,不由愤愤道:“好你个周允!你可害苦我了!”
周允只觉得被掐处一阵酥麻直接丶窜脊背,忙握住他的手:“冤枉!圣架规模岂是我能揣度的?放下,圣上并未归罪,眼下收成要紧。”
贾环这才定神,指挥庄户们开始收获。庄户们虽然也紧张,但到底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很快便忙碌起来。
镰刀手起刀落间,土豆藤迅速被割除。农户们抡起锄头,小心翼翼地剥开土层。随着泥土翻飞,一颗颗饱满硕大的土豆如金蛋般滚出地面。妇孺和小孩跟在後面,忙将土豆拾进箩筐。
不一会儿,田垄间就堆起了一堆堆的土豆。
原本站在远处荫凉处观望的文武百官,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向前簇拥。
户部尚书李大人捋着胡须,眯眼打量:“这土里刨出的物事,当真能亩産十石以上?”
身旁的同僚纷纷摇头:“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这时,司农寺官员擡来大秤,当场称量。当司农卿高声报出“亩産二十三石”时,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二十三石?!”
“这丶这简直是天降祥瑞啊!”
几个寒家出身的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也顾不得什麽礼仪,冲上前摸摸那些沾着泥土的土豆,亩産这麽高,这可都是百姓温饱的神物啊!
几位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连拐杖都丢在了一旁,颤巍巍地想要亲手摸摸那些沾着泥土的土豆。
皇帝朗声大笑:“好!好!好!天赐神粮,佑我大周!自此天下百姓,温饱可期矣!”
他大步走向贾环,用力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文瑜之功,利在千秋!”
贾环擡头,迎上天子和煦的目光,又对上身旁周允眼中沉稳的鼓励。他深吸一口气,渐渐挺直了原本微颤的脊背,声音虽仍带一丝青涩,却已清晰了许多:
“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此物生于野丶成于天,草民不过偶然得之,略尽培育之责。倘能以此微末之劳,解百姓饥馑之忧,便是草民最大的福分。更何况耕种之事,全赖圣上洪福庇佑丶雨露均沾,庄中上下尽心竭力,草民岂敢独居其功?”
贾环的话音刚落,皇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负手而立,环视周遭累累硕果,朗声笑道:“好一个岂敢独居其功,小小年纪,不矜不伐,心系黎民,实属难得。朕向阿里赏罚分明,今日你这土豆之功,解的是天下仓廪之困,活的是万家生民之命,此乃不世之功,岂能不赏?”
他略一沉吟,扬声道:“贾环听旨!”
“朕特赐你子爵之位,号裕安,食邑三百户,世袭三代。另赐黄金千两,东珠一斛,珊瑚树一对,苏绣锦缎百匹。再赐京中澄心园一座,毗邻西市,便于你日後经营。”
一衆大臣有些震惊的,但无人出声反对,一个没有实权,又立了如此大功的功臣,一个子爵,不算得什麽。
贾环怔在原地,直到周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才慌忙叩首谢恩。
他竟然是子爵了,不过澄心园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