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车玻璃,滕峥快速打量几眼这栋小区的外表,看向我的眼神中含有惊诧:“你说这是你朋友的家,你朋友就住这地方?”
很快,我就从滕峥的眼睛里读出他对这种居住环境表示不满:怎麽,又没让你住。
“这也太简陋了吧,”其实滕峥没有别的意思,“你朋友在生活方面很拮据吗?”
要说拮据,也就是穷,这点不可否认。
我故意说得很可怜:穷得吃不起饭了。
说实话,我连装都没装,面无表情地把这句话脱口而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定是在扯谎,滕峥却信以为真,大吃一惊後的他竟主动让我们搬去他家收租的小区,也就是邓喻家附近的那栋楼里:“就白给住,也不收你们的钱,我妈也一定会同情你们的。”
这次换我目瞪口呆,我完全相信滕峥肯定有这般好心,情不自禁地心动了。
回想起邓喻生活的小区的环境,我回头环顾李应安租住的这栋小区,实在是无法比较,若李应安能入住那样的地方,不收费,定是极好。
但紧接着我就蔫儿了,以我熟知的李应安的脾气,无功不受禄是他的准则,所以这等好事,他首先要说的话必然是严肃拒绝。
我耸耸肩:算了吧,离着工作地太远。
“附近有经过这里的公交站,”滕峥想到我们的生活问题,强调道,“一块钱!”
这样的好事我确实是犹豫了,但我与李应安是一个共同体,我必须要跟他商量:等我回去和他说一说这件事情,再给你回复。
滕峥自然是等得起,他对我比着个可以的手势,随机打了个哈欠,准备啓程回家。
回家前,路过那晚藏钥匙的草坪,我把忘记取出的钥匙拿出来,揣在兜里回了家。
李应安见我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桌上拿出准备好的食材,开始起锅烧油煮饭。
“邓姨的心情一定很难受吧。”李应安率先从邓喻的身上做切入点,关心了一下。
我点点头:隋语声的事情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哭得很伤心,我与滕峥便提前回来了。
油水在锅内噼里啪啦地乱跳,李应安把铲子搁置在锅边,他仰头,望向油烟机,嘴巴里的话全部都跑到眼睛里,他的眼睛表现得很忧郁,所有的情绪都从他那双浅淡的暮灰色眸子里迸射而出,像油一样滋滋作响。
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突然出现问题,就好像信仰真佛的人突然发现佛是假的,崩溃是在所难免的。”
我没在乎他说的这句话,我的目光紧盯着的一直都是他的眼睛。
我能看出李应安在伤心,可是他需要伤心什麽呢,难道是从邓喻身上看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吗?我苦涩地提了提嘴角,心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生活哪里不是这样啊,拥有的人随意肆无忌惮地糟践,渴望的人却是永不如愿,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的极端丶无情且残酷不仁。
我不想再看见李应安悲伤的脸,我始终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活在最灿烂的骄阳下尽情地绽放,就应该绽放在最美的春天。
所以我转移了话题,把今天去见邓喻时她说的话全部说给李应安听,并且着重对文良熙的行为做出严重厌恶以及不屑的批评。
从前有多信任他,如今我就有多厌恶这张嘴脸,我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瞎眼。
听完这些话,李应安与我聚焦的问题是同一点:“所以该如何揭露他的罪行呢?”
我沉默着……
是啊,该如何揭露他呢?
回想起那晚血腥恐怖的场面,隋语声摇摇坠地的身体,以及文良熙犀利的双眼,我总会禁不住打寒颤。我想要把文良熙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世人观看,任他们评点,不是为替死去的隋语声讨回一个公道,他根本没有公道可言,但这也不是文良熙杀他的理由。
这是警察该做的事情,不是文良熙随意插手,任凭利益的长线紧勒隋语声的借口。
距离隋语声死亡已有一日,我不确定文良熙会如何处理他的尸体,但我认为隋语声的尸体绝对不会离开那个坟茔,八成是被文良熙给埋入土里。
现在面临一个问题,如果隋语声的尸体已被埋入土地,时间一久它就会腐烂,我不知道人类的躯体在土壤微生物的分解下会以多块的速度腐败,但我知道腐烂後的尸体必然是不利于这次案件的调查。
我必须要尽快与警方说明那晚的情况。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李应安,李应安怕我泄露本体的秘密,可知而不报也是共犯,最後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抉择权交到我的手里。
毫无疑问的是我必须要把那晚所听到的事情和经过告知警察,至于该以什麽样的理由说明我是如何目睹此情景的,我决定以散步时偶遇朋友,随後悄悄跟随为理由,然後便在坟茔里撞见了那意想不到的残忍画面。
除了这个,其他的,比如说为什麽拖拖拉拉几个小时後才肯来举报,我可以像文良熙那样解释,总之我的错误远不及文良熙。
所以次日一早,我厚着脸皮与超市负责人请假,并在李应安的陪同下前往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