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我与那位老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将所有的怒气统数撒给那正在仔细打扫着手中被子的男人身上。
火气上头的我本想着去挠一爪子,可跑到一半的我突然看见他手里拎着的那两个白馍馍,灵机一动的我又忽地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馍馍并不好吃,可我还是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就要跳起来去撕破塑料袋子。
猝不及防的,抱被子的男人发现了我。
我与他冷不丁地四目相撞,激灵的大脑和敏捷的身体驱使我立即朝着路边的冬青丛跑去,也几乎是一溜烟的工夫,我就藏在了密集的草丛中。
咯吱咯吱的声音愈发逼近,我知道那是踩在柔软雪上的脚步声。
我不由自主地向後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向眼前那双站立不动的破皮鞋,直到鞋子的主人蹲下,向我看来。
我再次与他对视。
“咪咪,”他把塑料袋打开,指尖捏着一小块软乎乎的干粮,不是太饿的我瞬间便饥肠辘辘起来,我闻见了馍馍的米香,听他说,“这麽冷的天你饿不饿?咪咪,出来吃点儿。”
对于他轻声的呼唤,我充耳不闻,只是谨慎地盯着他因为俯视而略显歪曲的面容。
天空越来越黯淡无光了,明明就要临近午时,却变得像傍晚般。
飘雪还在继续,瑟瑟寒风刮在脸上如同被刀割一样,将我的毛发削得展平起来。风吹得馍馍的米香味诱使我无法离开,我吞咽口水,做着思想斗争。
倏然,我想到我们动物界的一个词——
抱团取暖。
我来到人间已有四年的时间,通过这四年的岁月,我还是不太能判断人类对我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们其中有好有坏,我靠近他们需要太多的考虑时间,他们有的看起来耐心不足,往往我犹豫一瞬,他们转头就会离开,所以能够让我亲近的人其实不多。
眼前这个蹲在风雪中呼唤我的男人,停留大概已有十几分钟,可是胆小的我还在犹豫,毕竟人类是我见过最会僞装的动物了。
但是这个人,他看起来好像很有耐心。
“嘬嘬,你都冻得发抖了。”他对我再次呼唤,“小猫咪,你是不是特别冷啊?”
听懂他的话的我低下头,扫了一眼胸前被风吹起的绒毛。
虽然我天生携带真皮,可仍旧遭受不住寒风的侵袭。我知道冬天是猫咪死亡最多的季节,头四年的冬天我都是跟随着老人过冬,来年打春,每每天气一暖和就离开,常被人说是不亲人的家夥。
今年的冬天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盯上还蹲在草丛外的那张脸,心中盘算着自己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该何去何从。
像家中的花花草草偏爱女主人般,我不太信任男性的照顾。
在天堂,我原本就是一只常年养在物青娘娘身边的灵猫,再据我四年的观察,男性的耐心远不如女性,相比于犬类,我身边的他们大都不太喜爱猫咪。
我是一只有任务的猫咪,且暂时抛弃有无任务一说,即便我轻松一身游玩人间,也必须时刻保证自身安全,何况我来寻同伴。
我蜷起前脚,将它压在身躯之下,头往旁边一扭,既不去吃馍馍,也不再看那人。
男人将近蹲了二十分钟才挪了位置。
我听见鞋子摩地的声音後,立即敏捷地扭头盯了过去。
只见他从塑料袋里掏出那缺失一小口的馍馍,掰开一半,把那一半掰成零星小的碎块放在我的眼前後,又从草丛里掏出一个深度不浅的塑料瓶盖,用手心将雪白的积雪化成水,慢慢地滴在里面後推到我的面前。
“看你好像很害怕人,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记得过马路的时候注意车子。”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
我自下而上望去,或许是蹲得太久了,他腾出一只手来,弯下腰,轻轻地捶了捶膝盖。他没有长时间的逗留,不出一分钟,大地与脚底再次响起咯吱的声音。
他朝着西方走开了。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探头探脑地从冬青丛中挪出。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落魄又孤寂的背影,一时间竟对他産生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