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怕悲伤再次侵袭,怕撕心裂肺的离别再次上演,或者怕忠诚感降低,不想留出一点儿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被占据的可能,所以才会选择回避,不再养另一只可爱的小猫。
那李应安呢?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人。
我要是找到小橘之後离开李应安,他会不会也和邓喻一样,对我有着莫大的感情?所谓爱得越深,痛得越切,他既对我如此关怀,会不会也如邓喻一样舍不得我便不再养猫了?
想到我是他养的第四只猫,我承认自己有点儿自恋的成分,可李应安对我的爱是我确确切切地看在眼里的,这份爱太重,重得我无法忽视,同时又似乎很轻,轻得李应安心甘情愿对我好,哪怕他少吃些丶少花些。
“欸,”滕峥碰碰我,“想什麽呢?”
我回神,对自己的失态做出一个微笑。
回去的路上,我与滕峥不同路。我与他约好明日中午饭後再见之後便默默分开了。
我回想滕峥来找我说的小橘的事情,同时也为那只小猫而不假思索地想到李应安。
既然能知道小橘的下落,寻找小橘本就是我来人世间的目的,我是一定要去找的。
若这样,在找到小橘的话,我大概率会随着小橘回到天堂,那样的话李应安将会失去他人生中的第四只猫。他会伤心吗?
我猜他一定会伤心的,他把家中的角落都塞满与我有关的东西,肉眼可见的,他是爱我的。说实话,我不太想和这样好的人分开。
我还有自己的办法。正如主动请求物青娘娘来到人世间,我也可以祈求再留下。
倘若这次寻找之旅的结果是坏的,两年後我既不能回到天堂,也无法再变成人,作为惩罚我只能以猫的形态生活在这里。
我不傻,为了吃饱穿暖,不受严寒和炎热的逼迫,那我必然是要继续跟随李应安的。如果我要是找着小橘,皆大欢喜,小橘回到天堂,我则自己主动留下,也是能够陪伴在李应安左右。
我的寿命长,我想会一直陪着他到老。
只有死亡能使我们的肉身分开。
想到这里……
以後我要是死了,就会重新回到物青娘娘的身边侍奉,而他若是死了,就会前往地府,重新开始一生。他或许在喝下孟婆汤去之後,就什麽也不记得了,连我也会被忘得一干二净,然後便是开始他新一轮的人生。
单是想一想,我忽然就要落泪了。
我不太想丶不太想和这样好的人分开。
不知不觉地,我慢慢地走到小区楼下。
李枫又重新变回李又枝。
我怀揣着愧疚的心轻步到门前,果然如心中所想的那样,李应安在家会给我留门。
看着眼前的这条缝,我踟蹰不前,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责骂还是关心,要是责骂也就算了,我应受的,但要是关心的话……
我想我命也太好了些。
“回到家门口也不进屋,”门缝居然开口说话了,“害怕打屁股为什麽还要跑?”
我被身前传来的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陡然弄得一激灵,愣是吓得四脚连连後退几步。
门悄悄开了,李应安赫然出现在门口。
我自下而上看去,眼神是胆怯的丶可怜的甚至是装乖的,虽然听不出李应安的话中饱含着生气的语气,但我仍是害怕看见他那张脸上带着对我的怒意。
所幸,今日的李应安与平时看我的模样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眼中有着对我乱跑的无奈,睫毛掩盖之下还敛着许久之前化不开的担忧。
他对我像对淘气的小孩子,束手无策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朝我蹲下,主动伸出双臂,摊开双手以拥抱我:“今天下午跑得比兔子还快,幼稚鬼,还知道回家?”
我走到他的手前,谄媚地打了个滚儿。
他象征性地拿手背拍打我的大腿,最後一把把我捞到手里抱起来:“饿不饿啊?”
我没骨头似的瘫软在他手中,装死尸般後仰着脖子,被他拿在手里摇了摇,这才将前爪伸直拍在他的脸上,用肉垫去搓揉他。
“脏死了。”他嘴里说着嫌弃话,笑意越扩越大的眼睛和上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
我不许他说我坏话,那爪子报复性地堵住他的嘴,与他在门口嬉闹一会儿才回屋。
没有多馀的废话,从进屋後李应安就再也没有提起我两天未归家的事情。
他像是觉得我会说话似的,把猫粮放在竈台上,对比着饭锅,喊我的名字:“幼稚鬼,今天晚上想要怎麽吃饭,吃猫粮还是给你起竈炉?”
比教训我他更关心我现在饿不饿肚子。
我犹豫一瞬,随即喵叫一声,沿着李应安的裤子爬到他的肩膀上,示意吃煮的饭。
李应安总是惯着我,我想吃什麽他就会做什麽,甚至我表示“不喜欢”的东西,他还是会买回家,譬如角落里的猫粮和零食。
他越是这样对我好,我越是打心底舍不得离开他,我只能尽我的能力,让李应安少吃点儿社会上的苦,多享点儿生活上的福。
所以次日一早,我就随李应安起床了。
早饭後,李应安照常要出门上班,我依旧跟在他的身後,等着他放我一马,没料到他人刚站在门口那里,脚步就黏在地面上。
“还要出去吗?”他深感无奈,“你今天出去又要玩儿多久呢,晚上能回家吗?”
我单叫一声,再拖着长长尾音表肯定。当然,其中也有必要的撒娇意味。
不出所料,李应安把我从家里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