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你可以四处走访看看,以另一种视角去看,我想你大概会有不一样的感知。”宋时漾拿过她书桌上的医学专业书,翻了翻,开口建议道。
“行。”许岁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他起身,揉了揉许岁脑袋,迈步离开。
于是两人踏上了走访之路,不是以记者和科研人员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看他们。
这样更能和他们交心,交谈,了解的也就更多了,蝴蝶宝贝的家属也更愿意吐露心声。
宋时漾跟在她身後,两人每次出发前都在车里塞满了给蝴蝶宝贝的用品,他们一天要走几家,在交谈完後拿着目前最好的敷料和护理药物赠与他们。
每每看见护理的很差的孩子宋时漾会蹲下来亲自给孩子换敷料,给家长讲解主要技巧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许岁站在他身边,给他递着东西,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边给孩子换药边温声给家长科普基础护理知识的男人,溃烂的伤口流出脓血,不小心沾在他衣袖上,手背上,他没有任何的不耐和厌恶。
只会在看见过于恶劣的伤口时轻皱眉头,手下的动作又轻了些。
如果是因为家境原因买不起药品而恶化的,他会加上家长联系方式,以後的药品费用就交给他了。
他们连声道谢,将许岁和宋时漾送出了破旧的楼房。
两人走在水泥路面上,许岁突然侧头问:“你……负担的起吗?如果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一点。”
她原本想捐给海城蝴蝶宝贝联系中心的,但这样直接花在他们身上也行。
“你指的什麽?钱吗?”宋时漾目光虚虚落在远方的某处,闻言侧头看许岁。
“嗯。”许岁点头。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在全国各个角落都有资助对象,多加这几个也不会穷的吃不上饭,我说了我年入百万。”他笑了下,捏了捏许岁的脸,试图挤出笑容来。
听他这麽说许岁更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的看着他,闷声问:“你什麽时候开始的?”
“开始吗?很久了,大概初三那会吧。”宋时漾想了想,回答。
许岁突然想起什麽来,心中有什麽呼之欲出,低声问:“你当初学生物,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
“算吧,那时候年少,每天都会思索人为什麽之所以为人。”
“你的答案是什麽?”许岁接过他的话,此刻落日即将西下,唯有几分馀晖落在大地上,印出昏黄一片。
“为人,就是要为国为民,立心立命啊。” 他弯了下眼,轻声说。
无关成就大小,只求一片赤子心。
还是和七年前一样的回答,彼时风起,带起一片深黄落叶,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起来,许岁打了个喷嚏。
“冷吗?”他语气突然变了,摸紧了她的手。
“还好,你初三就知道蝴蝶宝贝了啊?”许岁好奇问。
“嗯,意外得知。”宋时漾伸过手将许岁搂进怀里,给她传递着温度。
宋氏夫妇也乐衷于慈善,还在渝市工作时就常常给去孤儿院送衣服书籍之类的。
在他初二要升初三的那年,他受父亲所托去孤儿院送东西,确保衣服书籍确确实实真真在在的用在了孩子们身上。
也就在那,他见到了他此生见过的第一个蝴蝶宝贝,一个将死的蝴蝶宝贝。
他想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一个很小的孩子,工作人员说他三岁了,暑假新收的,那时候症状就已经很严重了,能撑到现在已然不易。
可宋时漾根本看不出来他三岁,太瘦了,也太小了,浑身上下全是骨头,肉全都腐烂了。
孤儿院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本来这类患者只能靠日积月累的精心护理维持生命体征,但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孩子是想活的,不然也不会坚持了这麽久,他发着高烧,喊着救命,喊着爸爸妈妈。
宋时漾想救,但他只有钱,但有钱也买不到药,不一会,人就咽气了。
十四岁的少年动了动指尖,最後只能无力的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孤儿院,走在充斥着薄雾的山城小路上。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第一次认识了“遗传性大疱性表皮松解症患者”这个专属名词。
开啓了长达十馀年的公益活动和求学之路。
许岁在他怀里静静听着他说话,他嗓音偏沉,声线平稳的讲述着他的年少所遇。
没忍住握紧了他的手。
一个生命的流逝最让人唏嘘,更何况是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