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
最近几场戏,拍的是女侠客的情感爆发线。
仇人相见丶真相大白,被复仇夺去理智的女主不慎中了敌人圈套,命悬一线之际,忠犬男主舍命相助,最後惨死在女主怀中。
女主这时才明白自己的心,原来她对男主的感情不仅是“习惯”那麽简单,她早在细水长流的陪伴中,爱上了对方……
“咔!”
许彦青紧蹙眉头,“媞姐,这场戏的感觉不对啊。”
他的评价还是保守了,何止是不对,简直大错特错。
爱人死在自己怀里,不敢置信丶隐忍悔恨再到悲痛欲绝,这些情绪递进通通没有。
云媞的表情甚至有些迷惑,好像在问:谁让你挡我前面了,你不来添乱,这场对决姐压根不能输!
调了好几次,她总算找到了一些类似低落的情绪,但与悲痛仍相差甚远。
摸了下日渐稀少的头发,许彦青开始斟酌该用什麽方式表达,才能让云媞理解这场戏的内核。
“想象一下,你历经千幸万苦终于找到了杀父杀母仇人,还没等到手刃仇敌,对方反而用奸计把你男朋友刀了,”许彦青猛拍桌子,仿佛把自己给说气了,“你恨不恨?悔不悔!”
……
没感觉。
云媞想了想,她出生後就没见过豹爹,豹妈妈也不可能被人类抓到,她的男朋友……黎星言?
他活得好好的,今早还给自己打了视频电话,废话多得耳朵疼,他怎麽会死。
“媞姐,要不,你把我想象成黎少?”
文展擦掉嘴角血包留下的痕迹,蹲到她身旁,“虽然这麽讲有点冒犯,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直接把我的脸替换成黎少。”
“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他上一秒跟你说,爱上了别人,不爱你了,下一秒在你遇到危险时冲出来替你挡子弹,一句话都没有留,就死在了你怀里……”
云媞擡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文展。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警告,吓得他陡然咽下嘴边的话。
“诶,这个眼神戏不错!不敢置信和隐忍悔恨都沾了点边,”许彦青无奈叹气,“但还是缺了爱意和悲痛。”
可惜明娇娇今天有事请假,要是她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激起点云媞的“爱意”。
生活阅历不够,共情力来凑。
讲戏就是这样,说一万遍“真听真看真感受”,都不如拿一个贴切的例子直戳演员内心。
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情绪可能越难以爆发出来,逼到最後只会折磨导演丶为难演员丶残害观衆。
“这样吧,这场戏咱暂时往後挪,把别的先拍了。”
许彦青心平气和地说:“媞媞不用急,在别的剧组,你演的这些其实是可以拿出去交差的,但我认为你不止如此,所以,我希望能挖掘出你最佳的状态。”
说罢,他半开玩笑地补充一句:“回家後可以和黎导远程对对戏,说不定他会给你带来不同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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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任务,让云媞深受打击。
连班列和贺君卓喊她一起吃大餐,她都拒绝了。
“人豹殊途”那句话或者是对的,她只能接收那些易于模仿的浅表性情绪,人类那些大起大落的表情,她理解不了,更爆发不出来。
就像贺君卓常骂圈内某些艺人的一句话,“那人表面看起来很阳光,实际都是僞装出来的,所以他就是个阳僞。”
云媞叹了口气,给黎星言发了条信息:「我好像是阳痿。」
不对。
她不阳光。
所以,云媞又连着发了一条:「我是僞人。」
黎星言那边正值深夜,可想而知,短时间内是得不到回应了。
不过云媞并不意在“求安慰”,她更倾向于描述自己当下的感触。
这也是黎星言教给她的“做人潜规则”:与重要的人倾诉每天发生的日常琐事,永远不要丧失分享欲和表达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