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点点头,那嬷嬷又说:“四娘说劳夫人关切,她暂且走不开,等孩子生下来,再亲来回禀。奴婢出来时,迎面碰上贺姨娘,贺姨娘说,有她在四郎院里盯着,请夫人放心。”
旁边坐着的方盈和岳青娥对视一眼,都觉啼笑皆非——贺姨娘这话是什麽意思?她要盯着谁?还请夫人放心……。
“她倒是个爱操心的。”李氏淡淡一笑,“那咱们就等消息好了。”
又让方盈和岳青娥都回去,“说不准得夜里才能生下来。”
方盈二人依言告退,她们妯娌俩顺路,便一起往回走,边走边谈。
“别把你四嫂的话放心上,刘氏要早産,便是没人说,也拦不住。生孩子这事,何时由得人自己做主了?”岳青娥道。
“四嫂她们说什麽,我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只是……”方盈呼出一口白蒙蒙的气息,“有些害怕。”
岳青娥以为她是怕生孩子,安慰道:“莫怕,都是这麽过来的。”
方盈觉得这话奇怪——都是这麽过来的,就不可怕了吗?那人都是要死的,为何人人都怕死?
但她今日较的真已经有些多了,不好再跟岳青娥说这句,只轻轻一叹,道:“希望刘氏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岳青娥觉着这话奇怪,侧头看她一眼,方盈察觉,问:“怎麽了?”
“没怎麽,就是……”岳青娥沉吟一下,还是直说了,“这毕竟是四房的事,咱们表个关切的意思就够了,还有後面三房那个也是一样,是否平安生産丶生的是男是女,都与咱们无干,好坏都是她们的因果。别想太多,不值得。”
方盈愣了愣,岳青娥想起先前在梅林那番有关燕王妃的交谈,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向心肠软,待人也一片热忱,但世道如此,咱们都不过是一介後宅妇人,能看见的就这麽一方天地,能管的事也就那麽几件,想得多了,是难为自己。我还是那句话,各人有各人的命,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
这番话说完,也到了两人分开的岔路口,方盈听出嫂嫂是真心关怀,认真应道:“我记下了,多谢嫂嫂教导。”
岳青娥握一握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以後有什麽想不通的,多来找我谈。”
方盈应下来,与她作别,回到房中换了衣裳丶洗了手脸,坐下来发了会儿呆,才小声跟立春嘀咕:“其实我不是为了燕王妃和刘氏。”
立春给主子点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边,柔声道:“奴婢知道,您是想起故去的娘子了。”
也是,也不是。
她就是觉得,在这个世道,作为女子,想好好活着真的太难了。
这一晚直到方盈睡下,四房那边都没有消息,她也少有的辗转反侧许久,才终于睡去。
第二日早上睁开眼,房中比以往要亮,立春听见动静,来服侍她起床,方盈先问:“什麽时辰了?是我起晚了吗?”
“没有,外面天晴了,所以亮一些。”立春挂起帐子,接着回禀,“四房刘姨娘生了个小郎君,说是寅时三刻生下来的。”
“是吗?生了就好。”方盈松口气,又忍不住问,“母子都平安吗?”
立春脸上笑容收敛:“刘姨娘还好,小郎君……”她摇摇头,凑到方盈耳边,“下人们都传,说那孩子生下来跟个小猫崽儿差不多大,哭声都听不见,怕是养不活。”
方盈叹口气:“大的没事就好。”
她收拾好了,用过早饭,去李氏那里问安——冬至以後,李氏便不叫她去一起用饭了,说天太冷,清早空着肚子走一遭,太遭罪,还是吃过饭,太阳升起来了,再出门为好。
方盈到李氏房里,却见程氏已经先到了。
见过礼打过招呼,方盈看见程氏双眼通红,便问:“四嫂这是一夜没睡麽?”
“前半夜打了个盹。”程氏说话都有些无力,“六弟妹也听说了吧,孩儿生下来不大好,我方才正跟娘说,不知该如何同你四伯交代。”
李氏道:“突然早産,如何怪得了你?好了,你先回去睡一觉,别把自个身子熬坏了。刘氏和孩子都有人照顾,旁的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程氏抹着眼泪又自责了几句,才在李氏催促下告退出去。
方盈从窗户看见她出去了,忍不住跟李氏说:“四嫂这是怎麽了?昨日我们在园中时,听说刘氏早産,她都没当回事,这会儿怎麽还哭起来了?”
“你来晚了,没听见。”李氏笑着摇摇头,“昨日贺氏不是去了吗?硬陪着熬到刘氏生産,等见到孩子生下来,贺氏忽然急了,话里话外怪你四嫂没照顾好,你四嫂这便找我来伸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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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章有错别字,我改一下,不用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