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这才安心,沉沉睡去,等她朦胧醒来,眼睛还没全睁开,便听到小女娃小声跟她爹一问一答:“娘怎麽不回房睡呀?”
“娘刚生完十郎,不能出门吹风。”
“那怎麽不在房里生十郎?”
她爹没立即答话,显然被问住了,方盈睁开眼,给纪延朗解围,“鸿儿……”
她想说鸿儿来了,张口却发觉喉咙干哑,不由咳了两声,纪延朗忙叫人倒水来,又问:“吵醒你了?”
方盈喝水润了喉咙,才道:“没有,睡醒了。”又叫鸿儿坐到自己身侧来,问她,“看过弟弟了麽?”
“看过了,弟弟也在睡觉。”鸿儿说完,看看母亲肚子,问道,“弟弟怎麽那麽小?”
这话她刚刚已经问过一遍,纪延朗帮着补充:“她是问你生之前肚子那麽大,怎麽生出来的十郎那麽小。”
方盈笑着握住女儿小手,答道:“肚子大是因为有很多水,你和弟弟在娘肚子里时,都是睡在水里的。”
鸿儿瞪大眼睛:“我能在水里睡觉?”
“只有在娘肚子里才行。”方盈接着说,“娘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你先在祖母院里,和姐姐们一起睡可好?”
鸿儿平日很喜欢去找姐姐们,偶尔玩高兴了,不舍得回来,就会留宿一晚,但这回是一个月,她觉着还是该先跟女儿商量好。
鸿儿果然立即就应了:“好呀。”
“想娘了,或是想看弟弟,就让她们带你回来。”
纪延朗在旁接话:“还有爹爹,爹爹天天都会去看你的。”
鸿儿却问:“爹爹不回来吃饭啦?”
把纪延朗问得一愣:“啊?”
方盈忍俊不禁道:“鸿儿是要陪娘和爹用过饭,再去祖母院里找姐姐们吗?”
“对啊。”鸿儿答得理所当然。
纪延朗也不禁失笑:“怪不得你应得这般爽快,好吧,一会儿陪你娘用过饭,爹爹再送你回去。”
方盈却觉得産房不通风,气味不好,等纪延朗送了鸿儿回来,便同他说:“下回鸿儿再要回来吃饭,你就去娘那里一块用饭好了,左右咱们俩也吃不到一起去。”
她吃专门做给産妇的饭,上次坐月子的时候,跟纪延朗虽在一个桌上,也是各吃各的。
“你啊,”纪延朗失笑摇头,“娘是想让你好好调养身子,才把鸿儿接去,你反倒更操心了,要不我明日跟娘说,把鸿儿接回来吧?”
“我只是……”
纪延朗按住她肩膀:“我知道,你怕大夥都因为咱们有了十郎高兴,让鸿儿觉得受到冷落,又嫌産房气闷,不愿让鸿儿多来,但你刚生下十郎,最该在意的难道不是自个的身子麽?”
方盈愣了愣,才哑然失笑。
纪延朗给她理了理额边碎发,柔声道:“从此刻起,什麽都不许操心,万事有我呢。”
“嗯。”方盈点头。
“咱们鸿儿也大了,想做什麽,有自己的主意,她想你,就想跟你一块吃饭,难道咱们还能不答应?”
也对,方盈终于道:“好,听你的,我不管了。”
纪延朗这才满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小声道:“辛苦娘子了。”
方盈眼眶微热,擡手摸摸他的脸,低声说:“你也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纪延朗应下,又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才回房去睡。
第二日是休沐日,鸿儿不用上学,果然如她爹所料,非要和爹娘一块用饭,方盈也确实无法,只能答应。
好在她也不是日日都要这样,李氏也在怀芸等人上学时,将鸿儿带在身边,叫小丫头陪着她玩,以免鸿儿寂寞想爹娘,方盈这才真正放宽心休养身子。
至于新生儿,除了洗三那日被抱出来见过人,其馀时候都在吃吃睡睡,然後日渐一日的白净起来,只是胎发依然不密。
纪延朗伸指戳戳儿子光光的额角,问方盈:“他这儿什麽时候才能长出头发?”
“慢慢就长出来了。你还不去吗?不是要给三伯饯行?”
纪延朗不情愿道:“我是真不愿同他饮酒。”
方盈劝道:“且忍忍,饮完这顿酒,明日送走三伯,往後就清净了。”
“就怕他去了夏州,还是本性难移……”纪延朗话说一半,觉得不吉利,又咽回去,道,“罢了,我现在过去,你晚上早些睡,我就不过来闹你了。”
方盈答应一声,目送他出去。
谁都没想到,这顿饯行宴竟是纪延朗最後一次与纪延昌饮酒——正如纪延朗担心的那样,纪延昌本性难移,到了夏州没几个月,就因好酒贪杯没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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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就是想把这个人写死,嗯[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