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纪延朗站在衣架子前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人,越发气闷。
自己换上家常袍子,纪延朗沉着脸出去,方盈除了吩咐立春上茶,半句话没有,他便也不吭声,两人就这麽别扭着到了晚饭时分。
往正院去的路上,纪延朗一直等她主动开口——夫妻两个这点儿小别扭,总不好闹到母亲面前吧?
可方盈始终就落後他半步走着,一声也没出,纪延朗拉不下脸,自也不肯出言缓和,只愤愤地想:“看你待会儿到了娘面前,同不同我说话!”
方盈还真就没同他说话。
因为用不着,平常到了李氏面前,两人对话都不多,要麽是纪延朗说些当值的见闻,要麽李氏说几句家事,方盈旁边含笑听着就行。
他们夫妻早晚两顿都在李氏这里用饭,本就是为了孝顺陪伴母亲,谈天时自然以母亲为主,方盈心安理得坐着旁听,只在婆母问到她时,答上两句——其实这时若是纪延朗主动跟她搭话,她也是会答的,婆母面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驳夫君的颜面。
但纪延朗心里还在较劲,等着方盈服软,先开口跟他说话,才肯就坡下驴,又怎麽会主动搭话?
于是两人一路怎麽沉默着来的,就怎麽沉默着回去了。
李氏房中侍女丁香看着他们小夫妻出了院子,回身进去,同芳桂嘀咕:“这是闹别扭了吧?”
芳桂笑道:“夫人刚还同馥荷说呢,准是拌嘴了。”
李氏耳目聪明,听见她两个说话,当即吩咐馥荷:“去告诉她们,这事谁也别去问,更别多嘴去劝和。少年夫妻,拌个嘴,最怕有人多事劝解,没人劝,说不准当日就和好了,有人劝,反而更增事端。”
馥荷忙应声去传话。
另一头少年夫妻两个,还不知已经被母亲看穿,回房後各自找了事做,谁也不理谁。
到就寝前,方盈吩咐侍女铺床打水,纪延朗应变极快,将手上兵书一合,腾地起身,几步就进了内室。
“……”他这是怕她要分房睡,先抢进去占位子?方盈又好气又好笑,等热水打来,示意杏娘进去服侍纪延朗洗脚,自己则留在外间洗完了才进去。
纪延朗瞧见她进来了,暗自松一口气,面上却浑不在意似的,径自钻进被里躺下。
方盈也不理会,自去妆台前卸了钗环丶擦了面脂,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脱鞋上去。
立春跟过来放了帐子,吹熄烛火,关门出去,外间灯光渐次暗下去,方盈翻个身,正要合眼睡去,纪延朗突地伸头过来,在耳边恨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头?”
“?”方盈愣了一下,才想起方才上床时,睡在外侧的纪延朗面朝里,她不想同他脸对着脸,就也面朝里躺下的,但想睡时,又忘了这回事,按着平日习惯翻过了身。
没想到让他当成台阶下来了,也罢,真让这事过了夜,反而不好收场。
方盈轻哼一声:“我怎麽没良心了?给周妹妹备添妆礼,本来就是我们闺阁姐妹间的事,一时寻不到合意之物,我纵有些发愁,也不是多大的事,怎麽就非要同你说了?”
“我就是要说这个,咱们是夫妻,事无大小一起分担,才是正理。若照你说的,不是大事就不用告诉我,咱俩一年到头能有几件事说?”
“……”他这番话怕不是早已想好的吧?方盈叫他噎住,一时答不上来。
这句话确实是纪延朗方才假装读兵书时就想好的,见她果然叫自己问住了,纪延朗乘胜追击:“况且你待周王妃,别人兴许不知,我怎会不知是如亲姐妹一般要紧在意的?”
方盈没出声,黑暗中,纪延朗看不清她神色,又解释一句:“我说这些,并不是挑你的理,只是想多帮你分担,就像先头你帮我分担烦忧一样。”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帮他分担,方盈就有话说了:“你那时候也不是自己同我说的啊,不都是我看出来了,好好问你,你才告诉我的麽?”
纪延朗:“……”
好像还真是!
“咳咳,”他清清喉咙,掩饰尴尬,“我确实不及你细心,所以更要你多说给我听……”
“我事无巨细都说给你听,你不会烦麽?”
“我怎麽会烦?只要是你的事,我什麽都想听,我在外面见着什麽,也都想回来说给你听。”
纪延朗因她这句问话,不但胸中气闷一扫而空,还有些惭愧自己思虑不周:“是啊,她这般爱重我,就算平时不显,心里定然也同一般女子一样,唯恐不得丈夫欢心,我怎麽还能因为此事同她怄气?”
忙掀开被子,钻进她被窝里去,将方盈揽在怀里,柔声道歉:“今日是我急躁,只想着你我应该无话不谈,忘了体谅你。但我也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家都做了什麽事,高兴的不高兴的,事无巨细,都想听你说。”
说到最後,纪延朗压低声音,凑近她耳畔:“这样就好像咱们一直在一处一样。”
他这番话说得着实情深意切,方盈听了,都不觉心弦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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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唉,这章断断续续写了很久,主要是想法和当初开文时完全不一样了,想写到文案上後半部分,有点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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