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扭头瞪他:“陈锦时!别说瞎话!”
陈锦时无所谓地耸耸肩:“人终有一死,而我陈锦时,注定死在你的怀里,如果不能,我就会死在奔向你怀抱的过程里。”
沈樱不想再跟他生气,只是望着远处的山道:“你图什麽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睫毛上还凝着霜:“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怎样?我从小见过饿狼分食人,见过雪崩埋人,不知多少次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以为我会多麽在乎一个人的死亡?”
她那麽温暖浑厚的身躯里,怎麽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恰恰感受到她生命的厚重。
陈锦时自诩是早已死过无数次的人,所以当她救活他的时候,她便成了他活着的唯一所图,他何尝不是一个空心人,只是发了疯的迷恋她。
沈樱也认为自己早已死亡,在那次死亡之前,她的人生信念只有守着家里的牛羊一年一年过下去,在那次死亡过後,她的信念便成了替将军照顾好他的孩子们,要陈锦时好好长大。
“阿姆,我什麽也不图,我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注定要朝着命运的方向奔去,无论那个方向是刀山还是火海,是要我吞刀子还是饮毒药。阿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说着,他朝她耸耸肩,做足了纨绔子弟那种“不关我事天塌了我也不管”的态度。
沈樱的马鞭在掌心绕了两圈,忽然擡手往他背上抽了一下。
力道很大,是她的劲道。
玄色斗篷登时破口,散开的狐狸毛漫天飞舞。
“陈锦时,你命是我救的,我命令你,不许那样死。”
陈锦时背脊被她抽开一道破口,他骑着马踉跄了几步,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却还是朝她呲牙咧嘴:“嘶——阿姆,你好狠的心。不过,皮鞭是我心甘情愿奉上,你若是还要训我,我如何都认。
你再抽我两鞭,刚才那一鞭子,好像还不足以让我改正。
阿姆,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个不好管教的孩子。”
沈樱的马鞭停在半空,再也抽不下去。
她声音空灵,一阵一阵传进他耳朵:“陈锦时,你所求又不多,不需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他笑着催马凑近:“那要如何?”
她收了鞭子,朝他伸出一只手:“你过来。”
陈锦时的马屁颠屁颠过去,他歪着身子,把头凑过去,她的手就那麽轻轻柔柔的抚摸上去,他头顶在她的掌心蹭蹭,那只手从头顶划到耳根,她捏了捏。
他浑身酥软丶神魂俱颤。
“你要的不多,在可以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应承你,毕竟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嗯,我是。阿姆,我是你最乖的孩子。”他低垂着眼睫,她强忍着,才没有把抚摸变成一个巴掌。
她认为他现在需要被抚摸和轻哄,而不是巴掌和鞭子。
瞧,他现在不就乖了?
前面的镇子越来越近,沈樱勒停了马,看了眼尚且还早的天色。
陈锦行三人恰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这座镇子,马车停在城门口,留了两个夥计在此处看行李。
“我先派人去打听打听时哥儿他们两个住的哪家客栈。”陈锦行对妻子道。
张若菱道:“这两人也真是的,一溜烟就跑不见了,这可不好找。”
三人从城门口进去,很容易找到陈锦时他们会落脚的客栈,这镇上唯有那麽一间像模像样的客栈。
“先去与他们会合吧。”
张若菱牵着陈锦云先进去,与掌柜的交涉了几句,不一会儿,拿出来一封信,交到陈锦行手里。
陈锦行展信一看:“哥哥丶嫂嫂,我与阿姆先行一步,京城会合,勿念。”
两个时辰前,陈锦时站在城门口对沈樱说:“沈樱,如果我提出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你应当会应的吧。”
沈樱看穿了他眼底的意思。
天色还早,只他们两个人相伴,继续往前走。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就像是,要与他去浪迹天涯了。
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是短暂脱离家庭纲常的这件事情,仍然对陈锦时有着致命的吸引。
当晚,他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在入住客栈的时候,与掌柜说,他们是夫妻。
—
“如你所愿,陈锦时,一间客房。”沈樱铺着被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