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同xue同居呀?不如同房!
每月初三,正是淮城最热闹的赶墟之日,小贩提前备好支摊的行货,待赶墟时将其低价售出,需要添补家用的百姓亦会在今个儿置备储物,换而言之,今日是售物,置物的好时节,各街小巷多是喧喧嚷嚷,吆喝声一片。
日前,祝好购入一辆香车,另雇一位名作“邱二”的中年车夫驱使,祝好在家中腾出一间偏屋供他居住,如此,她若出行,邱二也好随时候着。
赋云裳地处北微街,祝好自南巷前往少需半个时辰,随着马驹嘶鸣,车舆停下,祝好撩开车帷,只见北微街稠人广衆,她尚未行足内街,已是水泄难通。
既为墟市,人多点倒也正常,只是北微街较之其馀街巷更甚鼎沸。
车舆既然难以行近,她便自己走几步好了,左右祝好今日到此,侧重探察此街的民生。
邱二将马驹引至一侧,他立在外街待候,只等祝好差使。
祝好往两侧并排的住房望去,所见之处,房屋大小及房型一致,倒似统一修建的,隔着墙面虽瞧不见内里,然依着外墙堆砌平整的砖石和尚算凑合的占地,想来每户也是置有一方小院,驻足此地采买的百姓穿着不一,有着短褐的,也有时兴式样的裙裳,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寒碜。
赋云裳卖价较高,自然是着重于家景殷富的买客,就算并非千金之家,生计总需过得去,此地百姓当属後者,若只以住屋丶穿着来看,甚至较之後者还要好上一些,正因如此,祝好新张衣铺时才未察觉其间的弊端。
赋云裳尚未重张时,祝好到此摸底,北微街竟不见衣铺与布行,祝好先前虽纳闷儿,却未放在心上,只觉她若在此独张一家,定会惹来临近百姓的注目,生意客流准是不差的,可如今,祝好却隐约悟出一二。
她不可轻易盖棺定论,还需确证。
据李沅所说,她家也在北微街,可她的家境既然不大好,住地却与中上流百姓无异。
祝好随口朝一旁叫卖粳米的大爷问道:“一斗几许钱?”
大爷眼见来人仙姿玉貌,穿的裙裾也是顶好的面料,只她略显病容,大爷虽不明这般娇滴滴的大小姐何需自己采买食粮,不过仍是赶忙回道:“三十文!”
祝好转到一侧行售茶叶的摊档,只见茶叶以麻包统装,色泽黄燥,就近一股干草味,祝好寻想也不是什麽上等货,“阿婆,茶叶怎麽卖?”
“一株五文钱!好价!好价!小姑娘莫只观品相,貌虽不佳,品之生津啊!”
祝好立于人丛,不远处便是赋云裳,街道两侧多是售卖柴米油盐的商铺,斜里几家食铺腾着热气,非说与衣裳有瓜葛的,便是趁着赶墟低价抛售粗匹麻布的小摊。
祝好折身寻邱二,“去依水街。”
赋玉裁坐落依水街,此街向东,与繁盛的南巷邻近,依水街景气风物尚佳,是以,此地不只平头百姓住居,亦不乏富家大室立户。
祝好方下车舆,入目的便是一道笔直的长街,此街虽比北微宽敞,然支摊的小贩却不及北微喧闹,不过长街两侧却有不少衣铺。
祝好与将才一般,先到摊档探问粳米的价钱,品质与北微相差无几的粳米竟需八十文一斗!而茶叶,再不见以麻包装着的,而是以瓷罐单独封装,不及掌心大小的一罐竟升价至一两银!
此前,祝好不论是在祝岚香手下讨活,还是现在自立门户,她都很少自己出门采买,祝好直到今日才知,不同地所售的行货,价目相差竟这般夸张。
她尚须学习的,还有很多,好比这般小儿皆明之事,她竟茫然无知,若只从表面论断,远远不够。
祝好途径赋玉裁的外门,眼瞧今日置衣的小娘子穿行于内室,窗扉落下影影绰绰的俏影,她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祝好见小娘子们比对衣裙的模样分外可爱,她伫在原地浅思片刻,而後转身离去。
她重回北微街,并非直往赋云裳,而是向邻近住家打听李沅的具体居处。
祝好叩响李沅的家门,她应当在捣衣,高挽的两袖已沾湿,十指长时间浸泡在皂水中泛着白。
李沅见来人是祝好很是惊奇,她忙将家门大敞,李沅将院里的矮杌用袖角擦拭数遍,才请祝好落坐。
李沅显得有些窘促,她咬咬牙,自竈厨端来一篮热乎的甘薯,“祝掌柜,我家没什麽好招待的小食,甘薯倒是一年四季都备着,虽然卖相不好,味道却香甜糯口,你要是不嫌弃,大可尝尝。”
祝好笑着接过,她将甘薯掰成两半,顿时一股糯香扑鼻,她咬了一口道:“果真好味。”
李沅捏着袖角探问:“祝掌柜今日莅临寒舍,可是准许我分期付银?至于利钱,我想的是每月二十文,虽说不多……”
祝好慢条斯理地将甘薯外皮剥开,她回想前些日,李沅在赋云裳同她所说的。
嫁衣非李沅所穿,而是为其母刘氏裁制。
李沅的父亲李氏任脚夫一务,专为商户盘运搬货,其父母是青梅竹马,自小定有婚约,奈何将要成婚时,李氏在运货途中遭了落石,人虽留有一口气在,从此以後,却只能横卧榻间受人服侍,方连说话丶出恭皆不可,用膳也需人喂着,只一双眼瞪得锃亮,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反应,简直与死尸无异。
而那匹朱湛红的缎面,便是刘氏原想裁来缝制嫁衣的,谁想,她不及下剪子,不及身披嫁衣,李氏竟先倒下了。
李氏出事前,其母已怀有李沅,起初刘氏还能勉强为女儿撑着体魄,年深日久,刘氏常年身心受磨,日渐患上失心疯,平素皆是一副神魂恍惚的模样,只终年偎抱这匹朱湛红的缎面喃喃自语。
那日,赋云裳新张,李沅恰好携母经过,刘氏见门前供来客观赏的一身朱湛红绣桃花间裙,一双长年蒙灰的眼骤然升起一簇亮色。
于是,李沅揣着仅有的十两银来到衣铺,而间裙上绣的桃花,正是出自祝好之手。
布匹已过二十载,加上刘氏常年抱着入睡,李沅便以黎檬子与旁的香料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