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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为人 翩翩可是我还挺想为人道的(第1页)

第72章为人“翩翩,可是我还挺想为人道的。……

院里新种的花草在春末时已抽青芽,待到两年後的深冬,庭院落满雪,寒风吹断秋花,本是草木萧疏的时节,院内却不显寂寥,只因另有寒花破雪。庭院一隅,梅花与蝴蝶兰两相争艳,梅枝上的落雪越积越厚,随着枝桠轻颤,雪沫簌簌曳空,有如银屑。

祝好大敞衣橱,成算着今日的装束,她左右一扫,又见角落里他一度穿过的雪青直裰,祝好面上的神情明显一僵,指腹触及衣面时,冷意直延心骨。

一转眼,已是他离家的第五个年头,屋外的飞雪落在她的心头,祝好在脑际搜寻与他相干的点点滴滴,恍然惊觉他的眼角眉梢已被五年流光渐渐轧得模糊,祝好哑然自笑,可她还好好活着啊,她活着,说明宋携青尚还安然,只要二人平安,哪怕无法相见……

祝好木立在衣橱前,直到妙理叩门敦促,她才将四散的神魂一一拾起。

她一声短叹,虽说他不在身侧,她照样过活,可每当祝好瞥见与他相干的物事,仍不免失神,是时候得寻个闲时将宋携青的物什一一归置了。

祝好随手捡了件素色大氅,她不再困于旧物,而是步至镜台绾髻,除却一支盘发的木簪,髻上再无缀饰。

她推开房门,迎着小雪,与妙理相搀着登上车舆,去地是施家。

二人抵达时,施家的哀乐已歇,因着施毓生前是一方书塾的夫子,桃李无数,是以,施家早已挤满吊唁之人,施春生只着一件单薄的丧服立在门前迎客,他的唇干裂浮皮,微微张开,末了,也只是朝祝好寡淡一笑,祝好知他事忙,不再多言,只劝他切莫折腾自己,再怎麽着,天寒理当添衣,便与妙理踏入施家,祭奠施毓。

一旦上了年纪,最是难熬寒风砭骨的仲冬,施毓亦是。

……

丧宴散,施家外院的厚雪上落下重重叠叠的履印,窗外风雪又起,掩去大半。

施春生仍是那身薄衣,他的耳垂与唇泛着青紫,祝好稔知此人看着卑顺,实则一身犟骨,她不再劝言,而是拾起一截断木将二人中央的炉火拨得更旺些。

俩人对坐无言,透过窗外可见施家外院有一二唁客未散,多是施毓生前的学生,祝好收回视线,一双眼落在施春生的身上,见他垂首看地,纹丝不动,祝好一时不知如何开解他。

良久,只听火星子炸响一声,祝好递去一盏热茶,问他:“何时回京?”

施春生这才擡头,他两眼失神,木讷道:“月末吧。”

祝好点点头,见他怔然不动,精气神也因施毓这一去而抽空,她将那盏热茶往他跟前一推再推,“施老若在,也不忍见你如此。”

“翩翩,我真的不大明白。”施春生的眼中缠上血丝,“分明病重,他却回回瞒着我,若非两年前偶然自表兄处得知他害了病,只怕几日前他的死信传来时,我都只会觉着荒唐。”

“十日前,得知他旧疾转危,待我赶回,却连最後一面也不得见,一如两年前,他缠绵病榻之际,我身为儿孙,却不能在榻前尽孝,方连病重,也是自他人口中得知。”他嗓音低涩道:“若他此次肯早些日告诉我,何至于最後一面也……”

“春生。”祝好起身,半弯着腰,伸手在他瘦削的肩头一拍,“两年前……老师并非存心瞒你,只是怕你误了策试,原想着,待此试一了,再说的。”

两年前,施春生以二甲进士出身,与一甲仅一步之遥,他还记着,两年前他日夜兼程地赶赴家中,方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施毓正卧在病榻上叱责一侧的表兄。

“若非表兄告知,尚不知他还要瞒我至何时。”施春生攥紧双拳,一想施毓见他归家时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问,胸口便如压着一块冰凌,钻心剜骨地疼,“他怨我不成器,了不长进,我分明已顺着他的意,如约赴试,他却偏将我落选一甲归咎在表兄向我透露他病讯的一事上……”

一甲三人净是才学冠世之辈,他自愧不如,为何阿爷总要如此逼他呢?

“春生,倘若病榻上的是你,你可愿教老师忧心?”祝好轻叹,神色复杂地道:“施老去前,精气神尚好,我想……他因两年前一事,心底对你与表兄多怀歉疚,谁知此次的危病猝不及防,老师也未料见。”

“你大抵不知,年前施老的病症稍愈,拄着拐杖出门,逢人便要夸赞自家的小孙儿高中进士,就连趴在村口的大黄狗也免不得被他逮着唠叨呢。”窗外的白幡在风雪中不住旋卷,祝好郑重道:“春生,你一直是老师的骄傲啊。”

幼时因家传的隐疾,他早对功名断了念想,横竖终是黄土一抔,何必执着功成名遂?可当他重拾书卷,青灯下的他早已不复少年时的如鱼得水。

他自小便看淡了身後事,误了学问,也误了对喜欢的小娘子谈情,有一些物事在心底埋藏太久,可当施春生拾卷重读,总会怀念儿时被称作神通时的疏狂意气,见着她时,心底深处的情思也一如花枝颤摇。

施春生曾下定决心,此生都不会将对她的情意宣之于口。

可那人已离开整整五载,因折戟策试,他方知机缘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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