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麽耽误,这不就回来了。”
都兰往毡房里走,自己家里此时已是炊烟袅袅,嫂嫂图雅在给一家人做晚饭。
图雅手上还沾着面粉,将一块刚烙好的肉饼包好递给谢清樾:“谢小将军快进来坐,刚出炉的,还热乎着。”
谢清樾接过肉饼,咬了一口。
毡房里暖意融融,铁锅里的羊肉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砖茶的醇厚味满载屋里。
图雅拉着都兰坐到炉边,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见有些凉,便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裹着:“早上就该多穿件坎肩,春雪最刺骨头。”
兄嫂都大都兰许多,她在家里受照顾颇多。
都兰从炕头的木箱里翻出一双新做的毡靴,递给谢清樾:“给你做的,试试合不合脚?”
图雅在一旁道:“用的是去年秋天新剪下来的羊毛,软和着呢。”
谢清樾接过毡靴,唇角扬起的笑久久也落不下来。
“先试试。”牧仁进了屋,拍了拍谢清樾的肩,“我妹子亲手做的,你可得好好穿。”
谢清樾把靴子捏在手里,笑容尴尬了一瞬。
细心的图雅瞪了丈夫一眼,随後道:“刚从外头跑了一天回来,还是晚上回去了再试吧。”
谢清樾顺势将毡靴妥帖包好收起来。
都兰看着眼前三人,喝了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了,也挺好。
锅里的羊肉炖得酥烂,图雅用银匙舀了一大块,连骨带肉盛进谢清樾碗里:“多吃点,你在营里巡查辛苦,得补补身子。”又给都兰碗里添了勺羊汤,“你也喝,驱驱寒气,这两天跑了那麽远的路。
牧仁端起茶碗,喝了口砖茶,咂咂嘴道:“过两天父亲母亲也该回来了,谢小将军,有些事情过了这个时机又得等一年。”说着,他冲谢清樾挤了挤眼。
谢清樾放下筷子,把目光落到都兰身上,笑着道:“都听都兰的。”
都兰低头喝汤,耳尖微微发烫。
图雅伸手将小女儿抱到膝上,也道:“赶着春夏天气暖和办了吧,别拖了,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
谢清樾深深看了都兰一眼,她只小口小口抿着汤,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不拒绝已经表示同意。
谢清樾也笑得腼腆:“明日一早我就写信回家里,不能亏待了都兰。”
图雅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聘礼不用多贵重,心意到了就行,往後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最要紧。”
小女儿又哇哇闹起来,都兰忙伸手帮忙:
“其其格乖,看姑姑给你做一个草编黑山羊。”
牧仁难得正经起来:“我们草原上的人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就认你是个实在人,这些年也帮家里做了不少事,就冲这份心就够了。”
都兰捧着汤碗,汤里的热气熏得她脸颊发烫。
若说一开始还没能想清楚,但这转眼都过了三年了,她若还说她没想清楚的,未免可笑了。
谢小将军是极好的,他也接受自己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擡眼,正好对上谢清樾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笑意,还有藏不住的认真。她没有躲闪,捧着装了满满羊肉的碗,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跟三年前一样,她的想法并没有发生改变。
人生哪有十全,人生没有十全。
就如同她教导陈锦时的那样。
陈锦时同样在他没有十全的人生里过着,活着。
那麽,都兰,谢小将军在这里,你已经该知足了。
谢清樾见她这副模样,笑着应下:“阿兄放心,往後我定会好好待她,不过这信,还是得往家里去一封的。”
牧仁颔首:“应当的。”
第二天一早,谢清樾果然没耽误,天刚亮就写了信,托人往京里送。
生怕过了阵子都兰改主意似的。
“营里的兵卒快马加鞭回京城,应该大半个月就能到,一来一回不过一月功夫。若是夏秋之交办婚事,那会儿草还是绿的,天气也舒服。”
都兰手里的木耙顿了顿:“这样吗?也好。”
谢清樾顿了顿,小声道:“会不会太急了?都兰,你随时可以喊停。”
都兰眼底漫起温柔的笑意,忽然觉得好笑,手里的木耙又动起来,将羊毛摊得平平整整。
她道:“谢小将军,男人有时候,需要强硬一点。”
她觉得陈锦时跟谢清樾简直是两个极端。
谢清樾动作一顿:“我只是怕……”他走上前,接过都兰手里的木耙,认真地帮她摊开羊毛,“要不,晚上你进我屋子里来,先看看我,若是觉得不满意……”
都兰奇怪地瞥了他几眼,才想起三年前的一句戏言。
说来说去,还不都怪陈锦时,瞎比个什麽。
她又不在意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