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们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按着她的话做了。
乌静寻另一只手拉着已经浑身僵硬的黄梅珠,手里举着的火折子往土墙上靠了靠,让大家可以更清晰地看见那黄土上突兀支出的森森白骨。
白骨……?
已经有女郎忍不住转过身去吐了,其他人亦是又惊又怕,刚刚她们一路走下来,难道身边都有……
呕!
乌静寻脸上没什麽表情,或许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摆出什麽表情来:“这骨头,应当出自一个成年男性。修建地道乃至下面可能会有的宫殿丶墓室,都需要大量人力,那些工匠苦力,可能一辈子都被留在这里了。”
她话音平淡,里边儿包含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到底是谁苦心孤诣设下这局,又将她们都拉下水?
有胆小的女郎已经在低低抽泣,乌静寻往後瞧了瞧:“门关了,他们没有立刻再打开门追下来,要麽是不能再打开,要麽就是他们打不开。”
“按照常理推断,他们之中最少应该派两个人下来盯着我们一块儿下去。可是他们没有。”乌静寻从没有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脑子再清明一些,动得再快一些,她语速也变得又快又高起来,“我猜测,那夥贼人现在已是自顾不暇。
我们不能往回走,可若是往下,可能底下有着更多人手。”
“那该怎麽办?”女郎们觉得乌静寻说的有道理,闻言纷纷皱起眉头。
黄梅珠温热的手紧紧握着她,提醒着乌静寻她们还在人间。
美貌无双的女郎眼神淡然而坚定,越过衆人望向更幽深的地道另一端。
“我们继续走。”
走,总比困在远处要好得多。
衆人沉默着相互搀扶丶鼓劲,不知绕了多久丶走了多久,她们才终于发现前方传来一丝光亮。
乌静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她分明是方向感不大好的那一个,但是她现在走得最稳当。
衆人看向前面光亮的来源,又走了几步,待看清了眼前那座巍峨华丽,本不该存在于这样幽深地底的水晶宫,眼睛惊愕地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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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晋光沿着另一条路上的马车痕迹寻了没多久,地上的痕迹由重变浅,就知道这只是那夥黑衣人的虚晃一招。
华骝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有些不同于寻常的波荡心绪,仰起头咴咴两声,似乎是在安慰他。
“我没事。”
裴晋光抚摸鬃毛的动作温柔又缓慢,这场赌约是他定的,他也不愿成为失信之人,更清楚其实接受谁,无非都只看静寻一个人的意思而已。
只是,他心中难免还是会升起丝丝许许的疑惑。
究竟是天注定,还是……
裴晋光不愿再想下去,因缘际会,还未发生,他为何要为未来那些虚无缥缈之事浪费眼下的时间。
“玄光骋,走吧。”裴淮光调转马头,往先前兄弟俩分别的那个岔路口驶去,他在那儿留下了信号,很快北十二司的人就会赶来汇合。
玄光骋驮着主人回到岔路口,却看见那匹浑身雪白的马儿正在那儿站着,鬃毛耸立,马首微仰,一瞧就是很欠揍的模样。
它的主人站在一旁,分明也是一副俊美模样,可玄光骋高傲地扭过头去。
没有主人俊。
裴晋光眼下没有去管两匹马儿之间的不和,他望向裴淮光:“可有消息了?”
裴淮光点头,简单将事重复了一遍,又嗤道:“多半又是荣王那个老肥夫在搞鬼。”
荣王。
他们都知道,借着荒诞淫逸这面旗帜挡了这麽多年的荣王背地里绝不是个简单角色,可如今圣上不发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能违逆。
眼下恐怕就是能够让周庆帝名正言顺抛下手足亲情,也要让荣王伏诛的好时机。
裴晋光的身後,站着数百名沉默肃杀的战士。
他望向裴淮光,目光沉凝:“背後之人是谁,尚且不清楚,莫要妄下断论。”他不想让二郎牵扯进天家那些腌臜事中。
裴淮光没心思和他在这儿绕来绕去打官腔,只哼道:“嘴上口口声声说看重你那未婚妻,现在人家都被埋在地底下了,你还不快些去救。阿兄,看来你那份情意,与我相比,也没有深厚到哪儿去。”
後面那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只有兄弟二人能听见。
他看着裴晋光沉肃的面色,笑了。
二郎只有在故意气他的时候才会叫出‘阿兄’这两个字。
裴晋光翻身上马,手上一扬,後面的战士立即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