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强硬而不容置疑,乌静寻正想开口,听到他後半句话,又安静下去。
让他的人来监视她,总好过他时时往桐城来。
想到远在金陵的耶娘阿兄,乌静寻夜里偶尔还是会做噩梦,梦到他们顺着裴淮光留下的痕迹抽丝剥茧找到这里,骂她不知廉耻,怪她让乌家名声大跌,把她带回乌家,让她在那间窄小昏暗的佛堂里度过残生。
她不愿再和他们有牵扯。相比之下,她宁愿是裴淮光。
“好。”她答得简单,裴淮光却是一愣,紧接着,掌心被什麽微凉的东西一划而过。
她拿走了那个装着厚厚银票的荷包,却解下了肩上披着的氅衣,踮起脚,有些艰难地撑着那件分量颇重的氅衣,想要为他披上。
裴淮光微微弯下腰,浓烈旖丽的眉眼垂下,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乌静寻飞快丢开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形容,给他披上氅衣,系好衣袋,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好了。”
她手指上洇开的幽馥香气还停留在他鼻间。
裴淮光慢慢直起身:“多谢。”
倘若不是圣人急召,他也不愿意那麽快就返回金陵。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从前有很多人横亘在他们中间,现在只有一个翠屏,但也让他无法忍受。
人都是贪心的。
但裴淮光知道,他还是不敢靠得太近,不想看到她脸上露出厌恶警惕的神情。
“我走了。你……”裴淮光顿了顿,没有把埋在心底那句话问出来。
自取其辱而已。她怎麽可能挂念他。
青年秾丽冰冷的脸庞上露出一点儿自嘲的笑意。
“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瘦下去了。”
乌静寻立在屋檐下,看着那道隽挺身影逐渐远去,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没一会儿,他留下的那串脚印就被新雪给盖住了。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荷包。
裴淮光……
望着满院子的白,她无声地念他的名字。
她不明白裴淮光对她的执念从何而起,如果说是因为这副皮囊,这具肉。体,他大可以在昨夜与她共衾。
偏偏他又在这种时候守礼,宁愿去住客栈。
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乌静寻自己也已经接受了成为他外室的事实。
真是个怪人。
乌静寻轻轻叹了口气。
……
裴淮光很快就选好了人,送到了桐城。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收拾得整齐利落,一张圆胖脸庞看起来十分和善,性子也十分好相处,整日笑呵呵的,空闲的时候就给乌静寻吨甜汤做些小零嘴儿。
连带着翠屏也被补得红光满面,身体上的伤渐渐好了,人也圆润了不少。
“周婶,您别忙活了!让我来。”翠屏今日起了个大早,她要和乌静寻一块儿去开铺子。
闲了那麽久,总算能派上用场了,翠屏摩拳擦掌,恨不得一人把所有事都包揽了。
乌静寻看得出来周婶有些踌躇。
裴淮光应该交代了她好好照顾她们,她担心她开铺子累着,日後裴淮光责怪起来不好交代。
说起裴淮光。他有些时日没来了,似乎是忙着雀鸣卫的事,却有人源源不断地送东西来。
衣料首饰,珍奇古玩。还有许多花。
小院里都快摆不下了。
“乌娘子,给我称一斤核桃糕!”
乌静寻回神,笑着应好。
铺子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乌静寻她们忙着称装点心,没有注意到门口闪过一张惊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