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就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再见到他。
昨日她能平静得下来,可是今日他又来了,当初的那种难堪和狼狈,又再一次地出现在她的四肢百骸中。
她忍受不了。
这时,院门又被敲响了几下。
沈莲岫听见声音浑身一震,眼里霎时充满了惊恐,竟连看都不敢看像外面。
不过罗五娘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进来:“阿馀,是我,给开个门!”
沈莲岫定了定神,放下安安让她自己玩,然後便去给罗五娘开门。
罗五娘进来,给沈莲岫使了个眼色,挽住她的手进了屋内。
刚进屋子,罗五娘就问:“那几个人是怎麽回事,真是来找你看病的?他们真的问我了,不过你放心,我按你说的,都答得好好的,呸,什麽玩意儿人模狗样的,却打听人家寡妇!”
沈莲岫沉默片刻,道:“五娘,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我……总之他们也不是完全冲着我来的,先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你要不要带着安安来我家住几日?这样被人打听,总归心里慌慌的。”罗五娘一脸忧色。
“不用,”沈莲岫摇了摇头,“我过几日就要去裴家给他家女眷看病,不差这几天了,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来了。”
她这样对罗五娘说着,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罗五娘闻言道:“对,你要去裴家,这样倒也好,避上一阵子也就好了。”
看着罗五娘这般为自己担忧,沈莲岫一时心下也感激,更兼感慨,除了早已去世的亲人,也只有罗五娘和安安对她最好了。
“五娘,今日也要谢谢你,替我圆过去,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
“几句话的事,你和我说这些,”罗五娘拍了两下沈莲岫的手,只觉得冰冷,“这几天若有事,你来我家找我,改变主意要住进来也可以,随时给你准备着。”
沈莲岫笑了笑,方才还慌乱不已的心,这会儿竟也慢慢安定下来。
毕竟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就算真的被周临锦认出来,其实也很可能没有什麽,当初她离开周家,就是他亲自下的决定,他应该根本不想看见她,也不想她再给沈芜瑜增添任何烦恼。
她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
後面连着两日,周临锦果然没有再找上门。
而她前往裴家的日子也近在眼前,裴家已经派人来知会过,再过两日就来接她走,让她准备好行礼,但也不用很多,因为裴家该有的都有。
沈莲岫给自己和安安多备了几套换洗衣物,天气眼看着就热起来了,还是多拿几身衣裳更好,也免得到时候要人家的东西。
以前偶尔也有去离得白溪村远的地方看病,在患者家中住几日的,所以沈莲岫也习以为常,很快就收拾好了行礼。
临行前一日,日头特别好,沈莲岫想着要离开一阵子,便把家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晒晒。
她站在挂着的被褥後面,用掸子拍着被褥,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朗声道:“有人在吗?”
沈莲岫这几日都因为周临锦的事情而一直警惕着,这会儿的这个声音虽然陌生,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没有立刻出声应答,而是先小心翼翼从被子後面探出了小半张脸。
只见院门外只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笑眯眯地朝里面看。
沈莲岫不认识这个人,他不是周临锦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之一。
但她仍旧不敢说话,她朝着那人走过去,那人自然也看见她了,立刻就说:“这位娘子,我来向你打听些事。”
又是打听事情的。
沈莲岫蹙了蹙眉,怕不是也是为了胡峻的事情来的,想不到她前几个月给胡峻看病,竟看出了这麽多麻烦。
安安见又有陌生人来,也跑过来站在她背後,拽着沈莲岫的衣角,沈莲岫回过头背着身子冲她笑了笑,然後用手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安安乖乖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男子亦眉目俊朗,不是那种贼眉鼠目之辈,他见沈莲岫过来,便说道:“我是胡峻在陈州的朋友,前段时日一直在外行商,近来回了家,才得知胡峻已经没了,也来不及去京城吊丧了,胡家也不是我这种普通商人能进的地方,只是实在感叹惋惜我们这段情谊,便想着来问问你,他最後在陈州的那段时日,可有被病痛折磨?”
听他说完,沈莲岫几乎可以立刻肯定,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周临锦那边的人,周临锦行事磊落,若一两次从她这里问不出东西,要麽大不了继续盘问审问,要麽便不会再纠缠,断不会再编造个理由来套话。
沈莲岫又打量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却也实在摸不清,他为何要来问自己一个只是看看病的大夫。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踌躇,男子又道:“娘子有疑惑也是正常的,但我确实没其他意思,我去过胡家别院,眼下已经没有什麽人了,只剩几个看院子的老仆,问也问不出什麽,实不相瞒,我也只是想知道他最後那段时间好不好,心里也能安慰一点。”
沈莲岫的疑虑自然不会那麽轻易打消,但她于胡峻的事,其实是一个局外人,并不涉及到什麽,于是她思忖片刻後,便道:“胡郎君身子本就孱弱,一直是这样。”
她也并不愿过多透露病人的病情,便这样模棱两可地说了。
男子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他们将他的死说得那样可怖,我不信鬼神,只怕他临终前被病折磨得不行,这下我也算安心,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沈莲岫道了一声“节哀”,便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听说京城的周大人来了,要查胡峻的事,他们可有来找过你?”男子又问。
沈莲岫霎时後背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