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莲岫有些为难,她是不想让周临锦知道自己的乳名的,这样的事总归是多出来旁生枝节的,多说多麻烦,但沈冀不是个好爹,又成事不足败事有馀,令她眼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乳名,只好点了头。
点完头才又记起来他看不见,于是沈莲岫又干巴巴说了一声:“是。”
周临锦又问:“哪个‘圆’?”
“团团圆圆的圆。”沈莲岫想了想,索性一鼓作气说道,“我小时候长得胖,所以我的母亲……就叫我阿圆,这个字寓意又好,就这样叫下来了。”
说完了省得他再问东问西,沈莲岫往周临锦面前又添了热茶,然而周临锦显然对她家事的兴趣大过喝茶,没了这一茬,他另有又一茬:“你阿姐也已经出嫁了吧,似是没听说过嫁在何处?”
沈莲岫心下一凛,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暗暗抱怨一句,终于来了。
关于“沈莲岫”的去向,陈氏也是早就安排好了说辞的,上上下下全都已经对过口供,因着“沈莲岫”毕竟是沈芜瑜的亲姐姐,周临锦很可能会顺嘴问上一句。
沈莲岫很快定下神,淡淡说道:“母亲要把她嫁给一位富商做续弦,她大抵是有了意中人,便看不上这样的好亲事,所以自己跑了。”
话勉强说完,沈莲岫便已经咬住了嘴里的嫩肉。
陈氏分明可以随便编造一个“沈莲岫”已经远嫁了的事情,周临锦又不会去追查,可陈氏偏偏要把沈芜瑜的事扣到她的头上,让她名节有损,好像非要出了一口什麽恶气不可。
大抵是她说出来的事情实在不好听,周临锦也不好继续再问下去,这会儿倒是端起茶喝了起来。
沈莲岫看着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又道:“说来也是家丑,郎君既然知道了,便给我留几分情面,莫要将这事再传出去。”
周临锦此时也心下郁闷,只不过是想与她互相之间熟悉一些,便随便问了问,谁知就问出这样的事,早知就不该多这个嘴,他根本就对这种事没什麽兴趣。
“自然不会。”他有些讪讪道,颇有些挫败之感。
两人在房中歇了一会儿,陈氏那边便请人来叫他们过去用饭,等用完了饭,又坐了一阵,便也要回程了。
沈冀与陈氏一同送他们出门,周临锦和沈冀走在前面,沈莲岫和陈氏坠在後头有一段距离。
陈氏又放慢了脚步,眼神横过去觑了沈莲岫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给我安分一点,别在周家露出什麽马脚,也别想着要和周临锦坦白,我可早就告诉过你,你要是不听话,这回可没什麽富商让你嫁了,你就给我去乡下庄子上关到老,或是给你找个跛脚老汉嫁了,还有你阿娘的牌位,我也会砸烂了扔出去,记住了没有?”
这些话其实出嫁前陈氏也拿来与她说过,虽然在陈氏看来,让沈莲岫替嫁给周临锦,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砸了沈莲岫,沈莲岫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但某些手段还是要使上的,也让她时刻记着自己是在她手心里攥着。
方才沈莲岫有一瞬间是想趁着沈冀说漏嘴直接把真相说出来,但没陈氏抢了先,她以为陈氏不会发现自己的小心思,然而陈氏眼明心细,还是看穿了她。
沈莲岫哑然,然後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涌上来的酸楚压了下去,哽咽着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其他话。
这时走在前边的周临锦似是发现沈莲岫没有跟上来,于是便朝後面稍稍侧了侧身子。
沈冀便笑道:“她们母女俩在後面说体己话呢!”
陈氏见状便用手肘推了沈莲岫一把,示意她赶紧上前去。
周临锦听见沈莲岫的脚步声到了自己身边,便调笑道:“说完了?”
沈莲岫因方才陈氏的话,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苦,但又不得不应付周临锦,再加上一旁陈氏还死死盯着,只好完完整整答道:“已经说完了。”
她自己没有发觉,沈冀和陈氏也没有发觉,可能是因为离得近,周临锦倒听出来她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像是哭了。
不过周临锦没有问她,他以为她是不舍得和父母分开,竟对她说道:“要不要留下住一晚再走?”
这一句话,说得那边三个人的脸上都僵住,千好万好是周临锦如今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沈莲岫连忙摆手道:“不用,这才多少的路,来去都很方便,不用住,不用住。”
周临锦闻言也就不说什麽。
一时回到诚国公府,周临锦先让沈莲岫自己回濯心斋,他要往杨氏那里去一趟,沈莲岫知道他是要往杨氏那里去说圆房一事,总算是暗自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