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陈氏扬手便打碎了一只青瓷烛台,瓷片碎了一地,有几片还在地上晃了几圈,慢慢停下来,与砖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怎麽会?怎麽会没死?”陈氏的额上爆出两三条青筋,面色气得通红,“不是说早就死在路上了吗?怎麽会没死!”
虽说沈莲岫回来的事不可能到处去大肆宣告,但显然也并不是个秘密,诚国公府上下知道了,还有周临锦的那些同僚也约莫知道,消息也就渐渐传了开来,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陈氏的耳中。
沈冀去拉她:“小声些,都这麽晚了……”
陈氏一把甩开沈冀的手,然後指着他,怒道:“沈冀,你女儿没死,你心里高兴着吧?还是说你们父女两个是故意串通好了来坑我?”
“我坑你什麽?送她去庄子上的都是你的人,去的也是你的地方,我怎麽知道?”沈冀急了。
闻言,陈氏稍稍缓和了神色。
她到底也不敢气得昏头,骂得太过,当初让宋嬷嬷他们在路上把人处理掉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给沈冀知道的,虽然她心里清楚沈冀听她的话,也没对沈莲岫那个女儿有多少爱怜,但有些事情是说不好的,万一他由此恨上她,伤了夫妻之间的和睦总归是不好的。
当年那个车夫已经不在沈家,而宋嬷嬷那里她得知消息之後,第一时间也暗中去问过了,只是那老婆子嘴硬,依旧是一口咬定路上就死了,事到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了,陈氏也没必要纠缠在这上头,总不能非说沈莲岫是个鬼,她倒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左不过是让那小蹄子跑了又不好交差,这才说已经死了。
不过这一口气,想来想去怎麽都出不了。
陈氏咬牙对沈冀道:“好好好,你如今竟这样对我说话,莫不是你女儿这下攀高枝成功了,你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让那个小蹄子回家来!”
“你……你这说的是什麽话?”
“你们是奔着国公府去了,可怜我的女儿,”陈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声音颇为凄厉,“她怎麽办呢?这周临锦真是没良心的,当初要的明明是我们瑜儿,结果翻脸就不认人,把瑜儿送回来就算了,他现在算什麽,还要娶那个不知羞的?”沈冀听到她说起沈芜瑜的事,脸色便变了变,拂袖道:“你说别的就别的,瑜儿的事与谁相干?难道和周临锦相干吗?我倒还庆幸他把人送了回来,否则出了丑事让我们沈家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以为国公府和周临锦都是傻子吗?”
陈氏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仍觉得心里憋屈得慌,狠狠地往地上蹬了几脚。
沈冀见她也没什麽话可以再说了,便想顺势劝她去歇了,谁知还没开口,沈芜瑜便进来了。
她自然也大约知晓大晚上的父母这麽喧哗是为了什麽,本想躲着不管,可翻来覆去的不舒坦,便只好过来一趟。
没看见沈芜瑜倒还好,一见到沈芜瑜,陈氏的哭声又响亮起来,抱着她停不下来。
“我的女儿,你怎麽那麽命苦,定是那沈莲岫夺了原本属于你的福分,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当初出的那个馊主意,也不会……早知道宁可没有这门姻亲,也不该让她替上去,若没有她勾引周临锦,恐怕你回来了周临锦还是要你的。”陈氏嚎道。
沈芜瑜被她抱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简直要听不下去这些话,末了只道:“阿娘,这又不是别人的错,就这麽算了吧,再也别提了。”
陈氏道:“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难过呀!我可怜的女儿,这辈子都毁了!”
“难不成周临锦当时接受了我,我这辈子就不毁了吗?”沈芜瑜咬牙,狠心扒拉开抱着自己的陈氏,把她扶到软榻上去坐好,“当初本就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去陷害姐姐,万幸姐姐没有出事,若是真有什麽事,她当时也怀了身孕,岂不是伤天害理?”
陈氏红着眼睛擡起头盯着沈芜瑜:“你这麽说反倒还怪我了是吗?”
“阿娘,我怎麽会怪你,我只是怪自己那时昏了头脑去做那样的事。如今时过境迁,姐姐回了京城更没来找我们麻烦,这就已经很好了。”
“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她就是抢了你的东西,她大富大贵了,你却在家里,”陈氏冷笑,“明日我一定会去找她好好说说话!”
沈芜瑜急道:“本就是我的错,都过去这麽多年了,阿娘为何还看不开?”
“唉,你这是干什麽呢!”沈冀眼见陈氏钻了牛角尖,她又本性泼辣,也不知道该怎麽劝,急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陈氏狠狠道:“我就是要去问问她,她是怎麽把周临锦勾走的!”
“阿娘!”沈芜瑜的声音已经嘶哑,闻言几步上前走到陈氏面前,几乎是歇斯底里道,“我求求你给我留些脸面罢!”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陈氏道,“我说了我都是为了你,人活着就是争一口气……”
“争一口气,然後呢?”沈芜瑜踉跄後退两步,被沈冀扶住,“你争了一辈子,可是结果呢?你争得来父亲,争得让姐姐的母亲变成妾室,又苛待姐姐,然後呢?你争得来我们所有人的命吗?你能掌控一切吗?为什麽非要去做这麽多伤害人的事情呢?”
“啪”——
陈氏起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芜瑜的脸上。
看着面前被自己打得脸颊红肿的女儿,陈氏又是气又是心疼,但嘴上仍旧说道:“你没资格这麽说我!”
沈芜瑜捂住脸抽泣起来。
“沈芜瑜,你别忘了,这几年若是没有我,没有我撑起来的这个家,你会如何?你被周临锦送回来之後,我让你把孩子打掉,你不肯,寻死觅活要留下孩子,我怕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答应你生下那个孽种,原本说好生下来之後就抱出去给别人,临了你又反悔,我又只能认了,这五年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母子,你说不再嫁人我就让你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家里,连庄子上都舍不得让你去,生怕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吃一点苦,还要费心力瞒着外头这桩家里的丑事,我做到这个地步,你倒还来指责我?就算我真的去骂沈莲岫几句,又怎麽了呢?她能少一块肉?你就连让母亲出出气都吝啬吗?”
陈氏说完,也不再理会沈芜瑜和沈冀说什麽,转身便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