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莲岫心中像被针一下一下刺着,也不太痛,就是很难受。
难道他不在意吗?
这个问题,沈莲岫自然不能在程家问,然而等到出了程家上了马车,又回到濯心斋,她还是没问。
若他心里在意,只是不愿表现出来被人知道,她问出来岂不是戳了他的痛处吗?
一直到这一日过去,夜里两人各上各榻。
沈莲岫听到周临锦起来喝茶的声音,最近他已经把自己起居的地方熟悉得差不多了,像摸过去倒杯茶喝,对于他来说也并不难,毕竟不是动手动脚。
沈莲岫自回来之後,旁人看不出来,可是她自己却知道自己心事有些重,或许是为着程兰江那些话实在难听,眼下听见周临锦起身,她想了想便也起来,趿着鞋过去。
周临锦其实已经喝完茶了,听见她过来的声音,便刚好放下茶杯,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虽然看不见。
想起他那日对她说的话,沈莲岫不等周临锦询问,便道:“郎君,我心里难受,程兰江那样骂你。”
她与周临锦也一起过了一段时日了,与他相处时,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即便不是对着“沈芜瑜”,他对其他人也很好,只是性子执拗些,或许看起来冷硬一些。
所以,她受不了程兰江说出那麽难听的话。
若是其他的也就罢了,可是瞎了眼不该是周临锦的错,他却偏偏挑这个骂。
周临锦按了按额角,道:“先去睡吧。”
沈莲岫也不再继续说什麽,转身又回到榻上。
可是说出来之後却又没得到周临锦的回应,她心里便更不得劲儿,重重地翻了个身,床帐如浪花一般飘荡。
周临锦不可能刚上床就睡着了,自然也听到了这边动静。
如今对他来说,一日到晚都是黑夜,夜里也不易入睡,所以周临锦知道沈莲岫的睡相很好,就算睡着之後翻身也很轻,任何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明白她今日心中有气了
沈莲岫刚要闭上眼睛,便听见周临锦说道:“阿圆,其实没有什麽的。”
沈莲岫望着帐顶,听着他的声音隔着帐幔从不远处传来,心里的隔阂倒没有面对面时那麽重,那麽拘谨了。
“你真能忍。”沈莲岫喃喃道。
周临锦听见了。
他略转过身子,面朝着外面,道:“程兰江是那样的人,难道我真要对他说的话当真吗?还是我把他拖下床打一顿?”
“如今我可是个瞎子,”不等沈莲岫说话,周临锦竟自己打趣自己起来,“若真打起来,你倒是可以帮我多补几脚,可终究是在别人家中,不妥。”
沈莲岫一时哑然,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半晌後才道:“打人自然不行,但总想出一口气。”
周临锦道:“若是我的至交好友或是亲人说那些话,或许我会难过,可是程兰江,我根本不会,从阿姐与他决裂时起,我就没将他当做人看了。所以,我真的没事,你也不要为了我而难过。”
如此私语时,他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或许是因为躺着,又透出些沙哑,但是已足够让沈莲岫听见。
她原本莫名有些烦躁的心渐渐被抚平,不由点了点头,而後又立刻意识到周临锦看不见,便连忙道:“好。”
“当他是条狗。”周临锦又补了一句,然後便笑起来。
沈莲岫也跟着一同笑。
笑完之後,她道:“郎君,眼睛或许日後会慢慢好的,谁也说不准。”
程兰江是一回事,沈莲岫相信周临锦确实不将他当一回事,但眼睛又是另一回事,周临锦不可能洒脱到无所谓能不能复明。
这次他为了周仪韶和离一事去找的好友商然,先前他也不愿再见。
闻言,周临锦果然轻叹一声:“看了那麽多大夫都治不好,我也不敢再强求,随缘吧。”
帐中沈莲岫的目光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