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锦疯了一样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他问街边的小贩:“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
他想着她的脸,颤着声音说出她的模样。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双眉细细弯弯,很干净,秀丽恬淡的杏眼有时会低低垂下,带动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着,下面是小巧挺直的鼻,然後是两瓣菱唇,泛着淡淡的粉,整个人纤细却并不柔弱,像一朵清丽的荷。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会心悸一下。
摊贩看他面色惨白,也有些奇怪,不过听完之後还是往前面一指:“往那边去了,你自己找找。”
只见周临锦才道了一声谢,人便没了影子。
人群来来往往,周临锦艰难地逆流而上,他的目光不住地四处搜寻着。
直到看见她。
那是一处热火朝天的馄饨摊,有很多人在吃馄饨,不仅拥挤而且嘈杂。
她背对着他坐着,摊位上悬挂的灯笼在她侧身上打下一层又淡又朦胧的光,显得那麽不真实。
周临锦心中一震,仿佛有一口钟在他耳边不断撞着,撞得他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蓦地顿住了脚步。
後面的人没防备撞到了他身上,于是痛骂一句:“真是有病!”
然後纷纷绕开他走路,经过时或是恼怒,或是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停下来的人,也有人会继续骂上一句。
半晌之後,周临锦才想起来自己正站在大街上。
但他也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使自己不再挡着路,仍没有上前去。
魂牵梦萦之人此时近在咫尺,真是如同梦一般。
她时而垂着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看就是在认认真真地吃东西,时而又稍稍转过身子去,给坐在她身边的孩子喂一口馄饨,或是给她擦一擦弄脏的地方。
周临锦眼眶发涩,喉间哽咽,重重咬着嘴里的一块嫩肉。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莲岫往桌上放下几文钱,喊了摊贩过来收下,然後自己先起身,拉着安安让她从凳子上跳下来。
一个转身,沈莲岫正要走出馄饨摊,擡头间却不经意撞入一双沉如夜色的眸中。
沈莲岫一怔。
他朝她走近两步。
她下意识地想往後退,但身後就是凳子和桌子,已经退无可退,竟只能也往前走一步,把安安挡在自己身後。
周临锦是什麽时候来的?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沈莲岫心绪百转千回,最後也只能一声叹息,既然周临锦都已经日日去白溪村找她了,那麽见面也是早晚的事,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只不过原本她以为总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去想该怎麽办,但周临锦来得太快,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再给她。
她只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去面对。
就像他当年听了一面之词之後,直接把她赶出了诚国公府,让她什麽都来不及准备。
沈莲岫悄悄深吸一口气,再去看他时,目光已经如井水一般平静。
她没有说话,等着他上前来。
周临锦果真没有再继续等待,他走到她跟前,低头看了一眼从她身後露出一小撮头发的小脑袋。
他以为她会转身就跑,可是她没有。
即便想过千百遍见到她之後要怎麽说,可是临到了眼前,周临锦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就好像从前熟读的那些书,所作的那些锦绣文章,全都被焚烧殆尽,而他只是一个无知的乡野村夫。
他抿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唇,开口声音已经嘶哑:“你没出事,真好。”
裴谦告诉他,沈莲岫母女已经被他杀了,周临锦没有相信,但不代表他没有在意裴谦的话,反而随着一日日去白溪村,她却始终没有出现,内心已经渐渐崩塌。
再加上还有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他知道她该恨他,可人一旦没了,恨也就随之消散,有时深夜难免,他一遍遍躺在濯心斋的床上想她,想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最後也只有一个念头,他宁可她还恨着他。
若是得知她未死,却又几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裴谦杀了,这样的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他恐怕再也难以承受。
沈莲岫再度垂眼片刻,她没有理会周临锦的那句话,只是淡淡说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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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