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心儿的侍女冷声一喝:“还不快出去,我家小姐要和你们夫人说话!”
彩香见锦月没拦着,忙逃了出去。
锦月与尉迟心儿对视:“你来,做什麽……”
尉迟心儿身着火红的长纱裙,款款进殿来:“心儿当然是来看望大姐,毕竟丧子之痛堪比剜心。听大姐声音都沙哑了,看来是日夜啼哭十分伤心啊。”
“出去,我不想见你。”锦月冷冷说。
尉迟心儿觉得自己被冒犯丶训斥,脸色冷了冷,却又扬起些许地笑容,惋惜道:“可惜了,心儿还说和太子殿下打完猎丶一同回东宫来看看小黎侄儿呢,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不幸意外。”
锦月冰冷丶空洞的眼神骤然一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你说……弘凌与你在一起,打猎。”
尉迟心儿优雅地抖了抖云袖上的莫须有的灰尘,炯炯有神的双眸灵动一擡丶似回忆那日,而眉梢含笑:“是啊,心儿听闻太子英姿非凡,便让父亲凑请陛下去秋狩。在猎场我和太子殿下一同相伴打猎,形影不离,殿下真不愧是大漠战场归来的英雄,他马背上英姿飒爽,深深征服了心儿。”
她似少女含羞。锦月随着她话,本就麻木冰冷的心,渐渐沉入寒潭谷底。弘凌,竟是去陪她打猎了……
尉迟心儿又正色:“大姐,心儿今日来也是想告诉你,心儿欲入东宫陪伴太子殿下。虽然失去孩子对大姐来说很痛苦,可是转念一想,孩子没了其实也好。我想大姐你也不想用孩子来逼着殿下将你立为正妃的,是吧?毕竟夫妻之间,还是需要有爱的。”
尉迟心儿言下之意,便是弘凌对锦月不是爱了,立她为妃也非是出于爱。
“我比大姐年轻,也没有往日的污名,若说做太子妃,我更适合,大姐你说呢……”
锦月一双素手已经在袖子下紧握,紧紧咬牙,回了一句话。
尉迟心儿没听清,走近一步:“大姐说什麽,心儿听不清。”
锦月:“我说……让你滚出去。”
尉迟心儿脸色一变,娇俏的红唇愤怒地嘟了起来,却也不像别的女子那般怒得跳脚,而是冷冷地又柔又凌厉地说:
“大姐你好生不知好歹!我好言好语和你说,你开口闭口让我滚出去,呵,活该你落到这个下场,连孩子也保不住!”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锦月声色俱厉,尉迟心儿不由也被锦月凌冽的寒意和气势压迫得一凛,气匆匆出门之际回头来——“大姐应当知道孩子不是意外落入井底的,你就不想知道主谋是谁吗?”
锦月猛地厉眼看去,尉迟心儿勾唇一下:“没错,我是其中之一。可是你又能耐我何呢?”“尉迟家是我的,不是你的。我是嫡女,而你,只是个身份不明的下堂妇私生女!”
尉迟心儿消失在门口,半月来,锦月这一刻才仿佛苏醒过来,眼睛渐渐燃起烈火,却又寒若冰霜……
……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稀里哗啦的雨幕笼罩着整个皇宫,压得人透不过气。这雨,大得仿佛要将尚阳宫的殿阁屋顶都冲垮一般。
自打猎那日,弘允眼睛暴露在阳光下两日,病情严重了,方才吃了药。
今日东宫解禁,他撑了纸伞打算再去东宫试试,看能不能进东宫,见见锦月。
这半月来东宫被团团封锁,他去了几回都被人挡住了。
“五殿下,这样大的雨会把您淋湿的,殿下,您的眼睛不能受寒啊……”内侍的说话声也被滂沱大雨吞没,他跪着拖住弘允。
弘允推开内侍,坚决地撑着伞出去。
三内侍监追在後头劝阻,就这样主仆几个一直牵扯到尚阳宫门口。
“殿下您快回去吧……殿下……”
“滚开,谁在阻拦本殿就拖出去杖毙!”
弘允挥开三内侍後便模糊看见昏暗的雨幕中,仿佛有个瘦削的剪影,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这个影子他太熟悉,熟悉到只需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
纤瘦的人儿被雨水浇透,仿佛不堪雨水的重压,跌在水坑里,溅起一阵冰凉的水花。
“锦儿!”
弘允忙跑过去将锦月扶起,她浑身冰凉得厉害,仿佛冰水做的身躯一般,也瘦得厉害,在他掌心仿佛只有一握,只要他一用力就会让她伤了。弘允将锦月纳入怀中,挡住冷雨。
“锦儿,锦儿你醒醒!”
闻声,锦月仿佛这才醒过神来,僵硬地转动了脖子,双眼看见弘允的时候又晕起了重重泪水,眼底的万念俱灰,渐渐被一种火炭般的深切仇恨所替代,仿佛烈火,燃烧着她灵魂。
“……”她喃喃重复。
弘允听不见,便俯下了耳朵。
“报仇……我要,报仇……”“帮我……帮我!”
字字如冰刀,这样的语气丶这样的决心,完全不似平时那个总是云淡风轻丶优雅高贵的女子。
弘允亦不觉一震,低眸,只见虚弱的女人,一双白瘦的手,紧紧将他双臂抓住,仿佛用尽了她此刻身上所有的力量,显示着她誓死的决心!
昏暗的苍穹,雨水如箭雨朝自己射来,锦月仰面,渐渐闭上了眼,昏死过去。
……
弘允抱起锦月,大步走进尚阳宫,将东宫越扔越远。
锦月下了决心,他此刻,又何尝没有下决心。
从今往後,伤你的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我这辈子最珍惜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大章。现在,锦月要开啓撕逼模式了。放心吧,孩子尚在人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