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春转移注意力的那一刻,褚香薇敏锐地发现了皇帝的分心!
仿佛先前和自己的亲切交谈都是假象,在元春看向殿外的同时,皇帝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桌案上。
那里放着一个琉璃酒壶,里面只剩了不到一半的葡萄酒,都是愉嫔方才一杯杯饮尽的。
褚香薇布菜的手不自觉攒紧,勉力扯了扯嘴角,对皇帝笑道:
“陛下,姐妹们都期待着柳贵人昨日排演的舞蹈呢,不知此时上来,大家一起共赏如何”
“准!”
良嫔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杯箸起身,轻拍了两下手掌……
随着乐声渐起,越竹穿着比昨日还要华美精细的舞衣蹁跹而至,在衆人的目光中跳起了《东风误》……
越竹的舞姿不算差,只是无法与从小在教坊司精修舞技的舞女相比。
昨日惊艳了元春的,是那出其不意的精喜,以及一路海棠花花雨营造的氛围,氛围到了,才有那九天仙女临凡的飘逸感。
在座的衆人先看过了教坊司的献艺,此时再看越竹就有些乏味,几息之後,注意力就都放在了柳婉清的曲子上。
这曲子吹的的确好,比昨日少了些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缠绵悱恻,多了些深闺女子的哀婉清愁。
仿佛那夜夜盼君君不至的失落迷惘,再次笼罩在衆人心头,一时间,殿内都静了。及至最後,笛音一转,变成了浓浓的深情与期待,完美收官。
柳婉清愣是把一曲《东风误》演绎成了《诉衷肠》!这一曲精妙,良嫔最先鼓起掌来,继而殿内掌声雷动。
皇帝亲自赞了柳婉清有才华,还将宫中珍藏的一套曲谱赐给了她,顿时衆人眼热不已,早将昨日对柳婉清的取笑忘到了九霄云外,恨不能以身代之。
其中尤以孙氏为最,她提议让柳氏和教坊司一起表演,是为了借此羞辱她,可不是为了显出她来的。
奈何这俗世的尊卑贵贱,到了这後宫中,就只看皇帝心意罢了……
衆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柳氏身上,一旁盛装等待的越竹反而成了背景板。元春在她低垂的头顶和无措的双手上看到了浓浓的难堪……
越竹大概还以为她今日能技惊四座,鱼跃龙门吧!
结果一番精心准备之後,还是只能给人做衬!
这人呀,最怕的就是在离梦想最近的一刹那被打回现实。从今之後,越竹恐怕都要沉浸在这场荒唐的幻梦里了。
及至最後,皇帝也没给过越竹一个眼神,元春看得摇头,又多饮了两口……
昨日没喝成,今日就有些贪杯。等元春反应过来,一壶果酒早已下肚。还觉不够,欲要再饮时,玉罄赶忙上来拉着劝了。
看到玉罄眼里那满满的担忧与心疼,元春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没下台阶,差点忘了和皇帝重修旧好。
不想让他们担忧,元春少不得提起酒杯要向皇上敬酒,不料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多亏抱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周高昱的心随着元春不稳的身子颤了一下,等看到她站稳了,才借着端酒,掩饰住不自觉擡起的手。
一口饮尽杯中酒,周高昱出声道:“时候不早了,朕前朝还有事,诸卿自便,自乐!”
话音刚落,皇帝就下座走了。
元春来不及举杯下台阶,也只得和衆人一样跪送了皇帝。
皇帝走後,玉罄最先去替元春告辞,说元春不胜酒力,要先去散散。
褚香薇因皇帝的提前离开正不好受,本想着今日宴席完毕,皇帝会顺势去她宫里坐一坐,不想期待落空,此时兴致也淡了。
看见元春两颊飞红,双眼发虚,已有七八分醉意在身上,不敢留她,忙命两个小宫女随行,将人送回。
元春占了个先,其他人再想走也不好立时去说,少不得按耐下性做出一副宾主尽欢的假象。
……
元春是第二日醒来後才听说,昨天宴会後半段,越竹的处境十分艰难。
她本身就是个奴才,便是柳贵人护她几句,也难挡後宫的唇枪舌箭。
今日一大早,後宫的奴才们就在主子的默许之下,将这话当做新鲜事隐晦地到处传!
元春揉了揉酸软的腰,勉强吃了几口早饭,又叫过玉罄来拆头发,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