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还带着海水的味道,潮湿与炙热交织,每一次靠近都像擦出细微的火星,带着一种只属于他们的温度。那些压抑的情绪终在沉默中悄然泄出,不用言语,却能彼此感知。钱勇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要留住一个人。”他的声音低沉,宛如刚被揭开的心口,温热丶真诚,毫无遮掩。
她的手指攥着床单,睫毛轻轻颤抖,泪水滑落。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相信,信到连疼都觉得是幸福。
她望着手帕上那一抹嫣红,恰似夜色中悄然绽放的一朵梅,被夜色轻轻托起,也在无声中,与这个世界缔结了一种更深的联系。
钱勇看着她依然轻颤的身体,忽然有些恍惚——他们还那麽年轻,在生死与情欲之间迷路,却早已把彼此当作全部。他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那一刻的归心,既脆弱如初雪,又坚强如春芽。
激情渐渐褪去,钱勇瘫软地躺在一旁,喘息着。忽然,他後知後觉起来,小心翼翼地搬起归心,环抱在怀中。看着那沾染鲜血的小手帕,他轻轻拍着她还带着盐粒的後背,声音低柔:“我的女孩,这是你的第一次。”
是,她的第一次,不只是献给爱的人,更如一枚烙印,悄悄镌刻在两人情感的深处。也是命运之火在燃烧,不再是终结,而是重生的引线。
归心闭上眼睛,迎着怀抱的温度,心中满是感激和安心:“谢谢你……救我。”
这一夜的欢愉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无法计数,忘却了饥饿,忘却了时间,他们以彼此的体温为凭,以相拥为誓,抚平惊魂未定的馀波,也点燃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枕边,暖暖的丶痒痒的,轻柔地拂过昨日还在海浪中拼命挣扎丶热烈碰撞过的两个身体。
此刻,他们依然相互缠绕,身体因疲惫而沉重地塌陷在凌乱的被褥里。归心浑身酸软,只剩眼皮还能回应心意。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身旁熟睡的男人身上,再转向床头那块染着梅花的小手帕。昨夜,他让她从女孩蜕变成了女人,这一切依旧温热鲜活。
归心轻轻挪动身体,轻柔地叠好手帕,每一道褶皱都如同在为自己这第一次的故事描摹边界。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一个小塑料袋,再收进背包。这一连串轻轻的举动,不只是收拾,更是一场无声的仪式,将她的第一次当作“花开”的见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那刻的温度和心跳一起封存。
一切妥当後,她又悄悄躺回到那怀抱里,双臂环绕着他健硕的腰身,贴近心跳与体温。她在心里坚定:她要与这个男人,共筑未来,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勾画未来丈夫的模样,憧憬一场与衆不同的婚礼。因为她希望,她的婚姻与母亲那段将就的岁月截然不同。她想用爱情与婚姻,向妈妈证明:家与爱,并不矛盾,也无需牺牲。家与爱,可以同时拥有。
想到孩子,如果是女儿,她会将这块小手帕交给她,轻声告诉她母亲当年的叮咛:“珍惜你生命中的第一次,一定要给爱你的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是他最爱的人吧——现在如此,将来也应该会陪伴我直到白头。”
这次旅行,宛如一场洗礼,让归心骤然长大。那份蜕变打开了她的视野,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知道,这份责任将贯穿他们的婚姻,传递给未来的孩子,守护着他们的家与爱。
准备返程了,天很闷热,连雨都下得不情愿。
归心站在火车站台上,肩上背着包,手里握着一包给林夕带的芒果干。
钱勇看着她,一言不发。等到火车快出发时,急速地塞给她一封信。
她没拆,一直攥在手里,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直到火车开出站外,信纸薄薄一页,写着:
“归心,我会把你放在心里,放得最深的那一个角落。”
其实,那年收到他的第一封粉色信的那一刻,归心就知道,是他。
不是因为字迹,是因为字里行间,写的都是她从没听过,却一读就懂的心情。
归心紧紧抱着信,望着窗外飞驰的稻田,心里有海浪翻滚,也有潮声渐退。
她知道,那夜,是他们最靠近的一夜。风吹来时,她记得那片海,和那晚不语的海风。
回到家後,母亲不动声色地问她:“你这几天不辞而别的去哪了?”归心没回。
父亲淡淡应了一句:“姑娘大了。”归心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块染着血迹的小手帕小心翼翼地藏进了一个锦盒里,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角落。完成这份秘密的收藏後,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是一封林夕的来信。
没有谁追问,没有人知道她带着一身沉甸甸的夏天回来,只是夜里听见楼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她忽然哭了。
她是归心,从那一刻起,她心底有了暗礁,也有了风帆。
今晚月色温柔,像揉皱的丝绸,一层一层铺在肩头,凉得像一场未醒的梦。额前的碎发被洗澡水打湿,贴在眉骨上。
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
洗过澡的身体依旧残留那夜的气息,羞涩又隐隐发疼。她坐在床沿,把手伸进枕头下摸出一个信封,那是她常年藏信的地方。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她伏身写信,每一笔都小心翼翼:
“林夕,
我做了一件,也许我们曾经偷偷想过丶却不敢真的去做的事。今天的归心,不再是你记忆里那个弹琴丶听歌丶红着脸读岑凯伦小说的小女生了。”
她停顿了一下,咬着笔尾,眼圈泛红,却没有掉泪。
“我把自己交给了钱勇。
是的,就在那个夜晚,在我与海水挣扎之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结了果,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错误,但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想紧紧抓住他,像抓住夏天的最後一只知了。”
她低下头,字迹越来越轻,生怕墙那边的母亲听见她的心声。
“他没有强迫我。那时的他,眼神里是全世界的安静——只等他亲吻我。他用炙热的身体向我发问,而我,以柔软的身体作答。那一刻,我的沉默丶我的靠近,全身上下,都在告诉他:我愿意。
林夕,我从来没这麽确定过什麽。但现在,我却开始害怕了。不是怕结果,而是怕他再见我时,眼里少了今天的热烈。”
信写到这里,她停了笔,轻轻叠起纸,放回信封里,写上地址:盟市邮政大学·林夕收。那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秘密通道,是归心唯一可以无所保留的倾诉地。
她靠在窗前,窗外有微风,有夜鸟低鸣,整个世界都在静默地替她守住那个夜晚的秘密。她忽然想起林夕在信里说过的一句话:
“归心啊,我们终有一天会把青春里的光,藏进一封信里寄出去,但那光会不会被接住,就要看命运的手够不够温柔了。”
她轻轻笑了,笑容里带着少女的伤感与倔强。
信封和芒果干被她放进包里,明早会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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