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颜红旗的声音严厉了些。
姜淑芝着急了,着急之下,竟然让声音冲破喉咙,发出声音来。
“知道了,我应该和周慧青同归于尽,不应该在自己家里自杀!”
姜淑芝声音沙哑,大喘着气,时断时续地将这句话说完。
听了她的回答,颜红旗沉默一阵,摸摸自己的鼻子,干笑了两声,说:“倒也不用这麽说,我是生气你轻贱自己的生命才那麽说的,不用同归于尽,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本着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又想着书记需要说些场面话,便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姜淑芝同志,你能豁得出去生命,有自杀的毅力,说明你是个有勇气的人,不畏生死的人。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活得更有意义,要利用自己的优势,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些贡献,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郝卫红也是狠狠松口气,感觉脑门上的冷汗都出来了,这会儿真心实意地鼓起掌来,恭维道:“书记说得好!”
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倒不是人民群衆们觉得颜红旗说得不好,而是还没从她这超出常理的操作中清醒过来。
这是一位支书的作为吗?这一身的做派咋瞧着不像是人民干部,倒像是土匪呢?
好多人心里头不约而同地响起这句话,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来。左手挨右手,都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齐。
颜红旗没理会围观群衆是褒是贬,她转回头,正看见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姜二婶。
姜二婶被颜红旗突然的举动惊得魂魄归位,脑子瞬间清醒,急急忙忙抱着孩子从西屋出来,正看见闺女被颜书记按在水里的情形,她没有去阻止。瞧见一次次被按入水中,再擡起,心里头心疼得不行,但却并不担忧。
不知道为什麽,她比在场任何一人都相信颜红旗不是要害自己的女儿。
颜红旗却露出些不自然,瞧着这位母亲的表情丶动作,就知道不是关秀枝那样的人。自己当着妈妈的面把人家孩子弄成这样,还是有些不大地道的,本想说两句话,再解释一下自己这麽的目的,却发现赵广汉来了。
不止他来了,他身後还跟着赵木成和王铁军,那两位充当哼哈二将,帮着拨开人群走进来。
其实,赵广汉已经在人群外站了好一会儿,听社员们讲了姜老二家的事情,也把颜红旗的作为看了个遍。
颜红旗的作为也把他给惊住了,同时心里头泛出窃喜,她的行为太出格了,就是现成的把柄,他要去公社告状!
就颜红旗干的这事儿,就是到了县革委他都不怕,就看那些领导们还有没有脸保住她!
越想心里头越激动,眼瞧着村民们竟然鼓起掌来,唯恐这群人好赖不分,会觉颜红旗的做法没错,连忙走了出来。
“颜红旗同志,你这是在做什麽!”
听着赵广汉的质问,颜红旗下巴往姜淑芝的方向指了指,说:“显而易见,治病救人。”
赵广汉往颜红旗的脸上看了看,目光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责问脸皮到底有多厚,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我看你明明就在打人,折磨人,你是要杀人,就是渣滓洞丶白公馆!瞎胡闹,仗着自己会点功夫,就在欺负普通社员!”
渣滓洞丶白公馆?颜红旗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什麽地方。她不屑于和赵广汉直接争辩,问地上的姜淑芝,“我折磨你了吗?”
又问一旁的姜老二夫妻,“我折磨她了吗?”
身为当事人的姜淑芝彻底没了再去寻死的想法,这会儿沉浸在後悔和後怕之中,浑身瑟瑟发抖,根本没精力理会赵广汉和颜红旗之间的纷争,自然没有说话。而一家之主姜老二彻底被颜红旗吓住了,即便是觉得赵广汉说得对,也不敢指责颜红旗。而姜二婶明白颜红旗的用意,不仅不怪她,还很感激她,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颜书记是为了让淑芝清醒起来,别再干傻事!”
赵广汉一噎,目光逼视着姜二婶,“你别怕,有我给你做主。”
姜淑芝最疼爱的闺女险些死了,她还有什麽可怕的,她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略过一丝心疼,但还是肯定道:“我怕啥?颜支书说得对,她是在治病救人!”
颜红旗笑,“赵大队长你听见了,当事人都这麽说了,你还想给我罗织罪名吗?”
赵广汉狠狠看一眼姜淑芝,又扭头看姜老二,“姜老二,你说!”
姜老二是他两姨兄弟,这些年,他没少帮扶,要不是姜老二太窝囊,实在提不起来,早就把他也提拔成干部了。当初周慧青能跟姜淑芝结婚,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两家有这层关系。
昨天夜里,姜老二知道了周慧青的事儿,立刻就去家里找他拿主意,他给气够呛,立时就想召集自己的几位心腹开会,商量怎麽对付周慧青,不能饶了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可刘翠花缠着他撒娇,他没承受得住,一早晨起来,想起这件事儿,赶紧赶过来,姜家已经出事了。
以前的姜老二最怕的就是这位表哥,同时也敬佩丶依赖他,什麽事儿都找他拿主意,但如今,他最怕的人已经成了颜红旗。
起码表哥不会随便动手打人,可这位颜红旗,可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抓着个人就跟抓个小鸡仔似的,心狠手辣。
听表哥又点自己的名字了,姜老二的两只大手快要把脑袋搓出火星子了,又一声声地愁苦叹气。
赵广汉瞧着这位表弟又是这幅窝囊样,气得不行,觉得自己在大庭广衆之下又丢了一次人,只觉得以前对他们一家的好都喂了狗,立时负气,不想再管他们的事儿,转身就要走。
“别走啊,赵大队长。”颜红旗开口了,“你现在走算怎麽回事,你可是大队领导,姜家的事还没解决,哪儿能撂挑子?咱们不能由着自家社员被人欺负了不是!”
赵广汉转身的动作顿住,他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社员们睁着眼睛看着呢,他要是走了,身为大队长的威望就彻底没了。
他指挥王铁军,组织民兵们把大家疏散,谁要是不肯走,就记下来,扣他工分!”
王铁军召集民兵们按照赵广汉的交代办事儿,社员们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怕被扣工分,便也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