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星就更高兴了,在杨木大队什麽都好,就是吃的太素了。正好回去大鱼大肉的补一补。
高卫星和杨木大队,也算是两相得宜,互相成全了。
高副主任每每都和妻子感慨,这一步算是走对了,颜红旗真是个好的带头人。
一次县革委会议间隙,周书记和他谈起颜红旗,想要旁敲侧击,试探下颜红旗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高副主任毫不吝啬地夸赞了颜红旗,说她敢想敢干敢拼搏,正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年轻干部云云,听得周书记心里头越来越凉,越发明白自己是真的惹不起颜红旗。
两天後,高卫星带着打听来的确切消息,如期而返。
“……是七彩公社七彩大队一名社员给牵线搭桥的。这位社员不简单,大裁军的时候,主动要求复原,被安排到了燕市商业局工作。後来又赶上精简城市人口下乡。这位社员同志又响应政策,从燕市回了清远县工作,最近几年,他一直在七彩大队生活。七彩公社的鱼塘就是这位同志了解到燕市缺乏鱼类水産供应,才建议公社领导开始养鱼的。”
“我爸说他可以让七彩公社的领导去跟办这件事情,但那位老同志的主他们都做不了。”
颜红旗点点头,吩咐高卫星,“你通知下苍阔,咱们三个去一趟七彩公社。”又将新上任的大队长刘良山,贫协主席牛德仁,还有赵树明丶张凤军丶罗满霞几人叫过来,让他们家家户户通知一下,暂时不要把干蘑菇和木耳往收购站送。
“我是希望能把这些干货卖到燕市去,但只是个初步的想法,不一定能够成功,大家跟社员沟通的时候注意措辞,不要让社员们抱太大的期望,否则期望变成失望,咱们就好心办坏事了。”
衆人纷纷答应。
颜红旗也不啰嗦,苍阔来了之後,三人准备了下,一人一辆自行车,往县城方向走。
七彩山公社距离比较远,在县城的另一边,通往燕市的方向。
三人先到县城,在饭店要了两个炒菜,就着自己带来的干粮,吃了顿午饭,稍微歇息一会儿,又继续出发。
过了河东乡大队,就是颜红旗从未曾到过的地方了。
这边的路平坦多了,左边是滔滔河水,右边是平整的大块土地,就连庄稼也长得更高些。从燕市到杨木大队,重重大山阻隔,多一座大山,就挡住一部分暖流,暖和的地方,庄稼长得就快。
远远地,看见庄稼地里升起一股子灰烟,也不用着急,肯定不是着火,而是孩子们偷着烧玉米吃。
瞧这玉米的高度,应该是刚长花线不久,这会儿的玉米,一咬一包汤,跟啃棒胡子没区别,吃了太可惜了。
玉米地里露出个孩子的身影,嘴巴黑乎乎的,一看就刚吃了乌米。
乌米高粱和玉米都长,其实是一种病,但生病了的植物,却是孩子们的美食,乌米生吃也行,烧了吃也行,甜甜的,就是有些噎人,稭秆也当甘蔗吃,运气好的话,能吃到特别甜的。
有经验的农人可以通过外表判断甜度。
那孩子见他们不是本大队的,反而放松了警惕,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苍阔身体最差,颜红旗和高卫星都迁就他,骑一会儿就下来歇歇。
高卫星本来想载苍阔的,可是这种不平整的土路,坐後座的滋味太难受,苍阔宁愿自己骑。
高卫星见那孩子有趣,想逗引逗引,索性就下了车子,问那孩子,“小孩,你们偷吃了吧,瞧你这吃的一嘴。”
那孩子连忙说,“我们没偷吃,你瞎说。”
一边说,一边往出喷黑水,牙齿丶舌头上都是黑的。
高卫星忙往後躲,嫌弃极了,“我这衣服可是花了十二块钱买的,你都给我喷脏了,怎麽也得赔我三颗玉米!”
那孩子啥也不说,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带了一大群更大的孩子过来。
高卫星笑了,“嘿,你们还是团夥。”
当先是个十二三的大男孩,板着个小脸,手中拿着把木质红缨枪,一看就不好惹。
“呔,你们干嘛欺负人!”
高卫星一看他就觉亲切,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子,你是他们的头儿?”
大男孩将手中的红缨枪往地下戳了戳,颇有地说:“正是我!”
早先那个孩子往他旁边一站,觉得自己也高了,说:“这是我们儿童团团长。”
高卫星“噗嗤”笑出声来,说:“儿童团?你们的儿童团莫不是天天偷吃庄稼的儿童团吧。”
团长觉得受到了侮辱,竖起红缨枪指向高卫星。
高卫星也不生气,说:“我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别带着这帮孩子干坏事,否则,以後他们干了坏事也得算在你头上,你就是反对派,坏分子!你也跟我比比划划的,赶紧去把火灭了,吃点乌米还行,嫩棒子不许吃了,太糟践粮食!”
那儿童团团长还有些不服气,但慑于高卫星的气势,还是将红缨枪收了回去,喊了一声“撤”,这几个孩子又呼啦抄地钻进了玉米地里。
高卫星笑着摇摇头,回头来,苍阔和颜红旗坐在地头上,齐刷刷看着自己。
高卫星摸着自己的脸,说:“看见他们,我就看见了自己,小时候我比他们可混蛋多了。幸好,我知错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