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衮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些日子真就该干嘛干嘛,有些年纪小的丫鬟不知道以前佟佳氏当家时的老例,他最近就忙着把家里奴仆们都梳理了一遍,现在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该怎麽干活,没谁因为换了管家奶奶就出什麽岔子。
前些天沈婉晴要出门巡田巡铺子,按道理乌尔衮能跟着去,但沈婉晴没说他就全然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只提前把马车马匹都准备好,又一再提醒跟着出门的马夫和家丁事事留心小心,就再没多问过一句。
今儿沈婉晴终于把管事们都叫到一起来见,乌尔衮没等沈婉晴发问,就先把九月下旬府里上下要换的衣裳鞋袜丶屋里的布置陈设都列成了册。
赫舍里家是从子爵府分出来的,一代传一代规矩比别人家还要更大些。什麽季节衣裳布料该换什麽材质都有规矩,尤其家里还有毓朗和赫奕两个当官的,就更加不能在这个上面出错。
再有便是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炭火柴火丶绵帘子高丽纸丶能堆成山的冬储菜和各种蜜饯果脯,甚至连入冬之後庄子上进城来送鸡鸭鹅的份额他都提前单列出来。
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真能干事的人,也是个不会得罪人的人。
因为舒穆禄氏上午刚从西院出来去了一趟正院,乌尔衮之前说的那个什麽账册这会儿就闭口不谈了,摆出我忠心替大奶奶干活办事,但得罪人的事我不干也用不着问我,滑不溜丢比泥鳅还难抓。
不过看着他呈上来的册子,沈婉晴心里那叫一个舒服啊。这麽久了,这麽久了!她终于在赫舍里家遇上一个能干活会干活,知道把活儿干在自己前头的人了。要不是屋子里人多,她非得喜极而泣不可。
“乌管家,这些东西准备下来花了不少银子吧,咱们家公中的账上还能支取这麽多吗。”
“不敢瞒着大奶奶,二太太之前动了一笔银子,之前说好了是过完中秋节就拿回来。後来广源行出了事,这笔银子就一直没补上来。”
“那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全都是记的帐?不是说中秋之後有好些给家里供应东西的老板都没结银子,前一笔银子不给人家又给咱们欠下一笔啊。”
端午丶中秋和过年,做生意的从古至今都是这三个节日前後找甲方要钱。而且最好是过节之前,只要过完节还没要到钱的,就大概率得拖到下一个节前去了。
“大半都是记账,有几家是现结的,现结的奴才想法子拆兑了些银子回来。”
“大奶奶放心,这都是小事。咱们大爷现在可是太子爷跟前的红人儿,也就是大奶奶现在正忙着,外头的人想巴结您还巴结不上,这不连带奴才们也跟着沾光。只有他们争着抢着给府里送供应的,哪有他们催着咱们给银子的。”
“可不是,就咱们从他们手里买东西的价钱,换做是我我也殷勤。”
沈婉晴冲乌尔衮递了个眼色,自己接手赫舍里家以後账面上的猫腻都弄清楚了,他们这几个管事和账房也肯定都知道自己弄清楚了。
沈婉晴一直没提舒穆禄氏亏空了公中的银子这事怎麽办,就是想看看他们打算怎麽办。没想到毓朗这小子名气太大,他们压根没被逼着付钱出去。
至于乌尔衮说的他去拆兑了些银子回来这话,沈婉晴听也就听了压根不往心里去。乌尔衮这种人他能没点家底子?当年自己做项目老总的时候不也老这麽垫钱,垫钱是为了上面拨款下来之後更好赚钱,这可不是什麽吃亏的事。
“大奶奶说笑了,给咱们供应菜肉和其他东西那些老板本来也是过个几年就得换一次,要不然他们手里的东西越送越次就不是好事。
这事奴才也在寻摸新的人,只不过采买上的事情复杂些,宁可慢点儿也不能出了岔子。毕竟都是主子们平日里要吃要用的东西,马虎不得。”
“(cAWL)既然在找新的就好,庄子上的事你肯定都知道了,我也不为难你,过完年你给我像现在这样把册子交上来就行,时间够不够?”
“够了够了,大奶奶体恤奴才们,是奴才们的福分。”
“别给我戴高帽子,知道你这话里是什麽意思。”沈婉晴冲春纤使了个颜色,春纤立马就转身去西边次间里把之前赫奕给毓朗的匣子拿了过来。
里面本来有三千五百两,沈婉晴给了毓朗一千两,自己又从中抽出一千两给冬至和过年备着。再有这一千五百两沈婉晴拿给乌尔衮,让他先充到公中的账上去。
“今年的情况特殊些,知道你要左右调停不容易。这一千五百两是我的私房钱,我这新的管家奶奶总不能光看着你们为难,自己什麽都不出。”
“这银子不多,劳烦你细着些用。我不要求你弄那些面子上的功夫,马上天就冷了,府里上下做冬衣的棉花得足够,火炭柴火要备足,菜肉米面要新鲜。
别弄得明面上风风光光,内里米面都要掺沙子。要真是那样,乌管家该知道我也是跟浑人性子,到时候可不跟你讲什麽开恩不开恩的。”
“大奶奶放心,我老乌管家这麽多年这点脑筋还是有的,您尽管看着,要是奴才做得有不好的地方,到时候不用奶奶收拾我,我自己就该卷铺盖滚蛋。”
以前以为这一家子没一个能干的,沈婉晴的手腕难免有些重。现在发现原来还有个乌尔衮,那就可以适当往松了放一放。
别管采买上的人是不是换个壳子继续供应,只要乌尔衮能趁机把西院的人都剔出去,以後能管得住那些人别再让自己花冤枉钱就行了。
有了乌尔衮在,账房那边几个人也各自都有条理。只有一个老账房对沈婉晴爱答不理,觉得新当家的奶奶怎麽对账房这边一点表示都没有。
对此沈婉晴压根不放在心上,毕竟等过完年这位老爷子就该退居二线了。
跟老爷子一起退休的还有自己的奶娘冯嬷嬷和毓朗的奶娘周嬷嬷,这事现在除了自己就只有毓朗知道。
这几个老仆人不是人不好,也不是沈婉晴非要嫌她们老。只是她们资历和辈分太高,便不是故意的也难免拿着架子,让院子里的丫鬟都要听她们的。甚至自己这个主子也一样,要不然就是不稳重不听老人言。
内院三个管事的费嬷嬷丶彭嬷嬷和张嬷嬷则比外院的乌尔衮他们更早见识到沈婉晴的脾气和性子,早就各自私底下找春纤碧云她们取过经,回事和九月後面的安排都基本能跟上沈婉晴的节奏。
把事情交代完,用的时间比沈婉晴预计的要快。她也不啰嗦什麽,只定下从今往後每五天要一起来东小院开会,平日回事都是巳时初到巳时中(上午九点到十点)。
来了前面没人就能进,前面有人就在隔壁角房排队。有什麽事提前自己打好腹稿,过了十点没来沈婉晴可不等着。
当然临时有什麽事另算,这里面到底要紧不要紧,什麽是马上要来回的什麽是可以等到明天的,就得靠以後的日子慢慢磨合了。
“对了,小姑姑那边你们几个多上点心,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库房里的东西要是有坏了的赶紧规整规整一起报到我这里来,该修补的修补该换的换,别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手忙脚乱。”
“是,奴才过两天就开库房。”乌尔衮听话听音,一听沈婉晴这麽说就知道她是要给二小姐准备嫁妆了。
嫁妆里很多东西都是定下亲事之後再准备,但是也有很多东西在姑娘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添置。
就好比要陪嫁出去的床和家具,光是成套的木料子就不好找,有了木料还要有师傅来定做,这可不兴去外面买现成的,赫舍里家真要是那麽干就成正黄旗里的笑话了。
“好了,这下真没事了。你们该忙的忙去,该歇着的歇着去,我也吃个饭睡个觉,咱们往後相处的日子还长着,放轻松放轻松,好好干活别的不用紧张。”
————————!!————————
[狗头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