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操固然是操守与美德,却并非不可或缺之物。昔年年少,情爱于她不过一片贫瘠空白,自是不曾动念。
然在当下这个视贞洁为圭臬的封建时代,纵使二人彼此钟情,心意相通,她敢大胆示爱,不顾世俗与他无名无分同府而居,却尚未失智到真做出自轻自贱,乃至令他觉得轻浮可欺的放纵之事。
她曾应过姑姑们,即便她一时情动把持不住,他也理当有所作为。谈婚论嫁她虽尚未思及,可他若对此避而不谈,便是失了担当。
到那时,纵使她再心喜他,深爱他,也定会心生鄙弃,继而决绝斩断情丝。
兰浓浓心乱如麻,独自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不愿打破眼下这般局面,连带着竟也有些怯于见他。
逃避虽非她一贯作风,然人非圣贤,何况她一介凡人,自有需得独处冷静之时。
“我已睡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扬声说罢,兰浓浓翻身下榻,趿上睡鞋,疾步奔至灯台前取下罩子吹熄烛火,又蹑手蹑脚溜到窗边,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朝外窥看。
她那点心思实在浅显得很。且不说她那中气十足的应声,单是那实在算不上轻的跑步动静,以及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开窗声,便早已将她的那点掩饰暴露无遗,
更不必说月光混着院灯融融泻下,将她隐在窗後的窈窕身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窗纸上,一览无馀。
覃景尧唇角愉悦地扬起,却并未戳穿她。她性子单纯,于情爱一事尚且懵懂,今日那一吻他未多加克制,想必是惊着她了。
他缓步踱至窗边,故作不知她正如一只狡黠的小狐般躲在窗後悄悄窥探。
驻足片刻,半转过身,语气悠缓似在自语:“浓浓来京多时,我却未能相伴,心下实觉有愧。故而特腾出一日空闲,本想明日陪你去异族市集瞧瞧,既已歇下,便--”
话未说完,那扇虚掩的窗便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原本藏身其後的女子倏地探出大半个身子来,
“要去要去!姚景你等等等!”
覃景尧停在原地未动,转回身却面露诧异,“浓浓不是歇下了?”
夜色掩去了他眼底笑意,亦藏住了兰浓浓颊边窘红。她只作未闻,见他仍不来,越发向外探身,身上那件丝柔寝衣顺势滑落,露出的一片肌肤,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外衫轻若无物地搭在身上,她自己尚未察觉,覃景尧却已脸色骤沉,当即斥退院中所有下人,旋即转身逼近,挺拔的身形将她严严实实笼在窗台与自己之间。
从背後望去,竟连她一片衣角也再窥不见。
兰浓浓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倏然而至。左肩蓦地一暖,随即被他指腹轻触带起一串细密酥麻。她神思尚未回转,身子已先一步簌簌轻颤,左肩恍若失了知觉,只馀他指尖流连处的灼人温度。
她蓦地倒吸一口气,右手微颤着拢紧衣襟,低头一看,方才惊觉自己此刻形容不妥。白日梳起的发髻早已拆散,只于脑後松松一束,青丝铺了满背,更有几缕滑落身前。
外衣轻薄如雾,朦胧透影,仅着小衣掩胸,隐隐显现,颈项与锁骨尽数袒露。她身形素来锻炼得宜,虽非丰腴汹涌,却也起伏有致。亵裤松松系在腰间,稍一动弹便滑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白软细腰,
当下的寝衣自然不会这般合身舒适,乃是兰浓浓特意改的。她不喜寝衣过于宽大,总被压住缠裹,才特地将尺寸收得更为贴合。
当然,最主要还是她睡觉不能一个姿势到天亮,丝绸虽凉滑,终究略失弹性。
夏日炎热,她在玉清时便惯穿这般寝衣,入寝时甚至连外衫都不着,只一床柔软凉滑的丝被贴身盖着,实是舒爽自在。
这身打扮若放在後世,穿出门也使得,可置于当下,却实在裸露惹眼。也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因他在近前的缘故,她只觉肌肤灼如火烧,阵阵发烫,就连夜色也掩不住周身漾起的滟滟绯色。
兰浓浓已不敢擡头看他,双肩微微内缩,双臂交叠护在胸前,再顾不得他先前抛下的诱饵,只似烫了舌般讷讷道,“明,明日再说吧。”
话音未落,一只细白皓腕已飞快扣上窗扇欲关,却先被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掌倏地擒住。
“手可碰了水,可换了药?耳绳可曾换了?”
低哑的嗓音自头顶落下,兰浓浓几乎瞬间想起他上次声线这般低哑的缘由,顿时又慌又怕,身子直往後退,可手腕却如被烙铁钳住,手腕都挣的发红却仍不得解脱,慌忙回他:“没碰,换了!”
话落,烙铁般的手掌果然一松,她却来不及欣喜,又听他道:“左手,”
兰浓浓又急又走不脱,周身已隐隐沁出细汗。一时意恼,也顾不得羞窘,蓦地擡起头来,眸光灼亮,竟不再扭捏。她放下手臂,身姿自然舒展。香肩,□□,细腰,玉臂,如一枝夜芙蕖倏然绽放,皎洁而生辉。
她举起左手,五指大大张开,将掌心朝他一亮,随即轻擡下颌,左右转了转脖颈,凶巴巴道:“早已无事了,给你看!既已无事,我便要睡了!”
屋内本无光源,只零星月光与院灯馀光自他身侧透入几分。那伤口本不算大,在昏暗中原难辨清,奈何她肌肤太过白嫩,即便夜色深沉,仍清晰可见。
覃景尧垂眸,当真执起她左手仔细察看伤处,确认并未复发且包扎妥当,又擡眸看向她耳垂,见红肿已浅,红绳崭新,复以指尖轻转耳绳结查看,方才松手。
兰浓浓如蒙大赦,连晚安都顾不得说,嗖地缩回手,啪一声将窗扇用力合紧。
覃景尧先被拒之门外,再被挡于窗外,却觉这般经历颇为新鲜,心中全无恼意。隔窗望向漆黑屋内,直至听见她凌乱慌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窸窣声响终归寂静,默然站立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夜色将他面上神情隐匿,唯行走间贲张劲健的轮廓分明,勃发的威势迫得周遭奴仆几欲窒息。
这一夜,冷水勉强浇熄了精健体魄中灼灼燃烧的燥热,唯有眼底那一片深沉浓烈的欲,色,许久方渐渐平息。
主院中凉意森森,灯火燃了半宿,兰浓浓全然不知,这一日她几经波澜,精神与身体皆亢奋难平,脑中思绪纷杂如麻,辗转反侧直至夜深,方才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