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托住她的後颈,俯身吻去她眼睫上未干的泪痕,低声问道:“现在可有胃口吃点东西?”
兰浓浓此时已舒缓些许,亦感到胃里空空,酸涩难耐,只是仍不敢随意晃动,便微微动了动手指。
覃景尧见状心下一松,立即吩咐侍从传膳,眉宇间的凝重也随之化开。
既已醒来,兰浓浓便不愿再再依赖药物。若要尽快调理好身子,需得寻一处清静丶空气清新丶不令人感到压抑的住所。他们暂居的渤州别院坐落山水之间,园中百花争艳,四周空旷幽静,空气怡人,正是莫畴所说的绝佳休养之地。
覃景尧毕竟身负皇命,无法久伴。亲手喂她用了些膳食,待她晕眩稍缓,便依从她的心意,命人将软榻移至廊下。
将她稳稳抱起安顿在榻上,仔细掖好被角,又喂了半盏清茶。临行前在她唇间落下轻吻,温声交代去向,再三嘱咐莫畴与侍从悉心照料,这才带着随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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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下船,至申末时分,兰浓浓方算缓过劲来。只是昏睡的後遗症未消,仍无法下地走动,但已能靠坐起身。使人备了些饭食,略进几口,待到夜幕低垂时,才终于能勉强站立。
覃景尧陪她用过晚膳,在院中缓行片刻便早早安歇。经一夜好眠,翌日醒来,她气色已明显好转。
马车窗棂支起,垂着一层薄纱帘。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车速虽不慢,车内却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许是前两日在船上未能好好进食,如今精神恢复,便胃口大开。
她如今身体正虚,需少食多餐,不必拘于定时用膳,但觉饿了便可进食。
纱帘被疾风带得轻扬,案几碗中的汤羹却未洒分毫。
七月流火,本该酷热难当,她却倚在窗边,任暖阳和风拂面,只觉通体舒泰。眉眼间的倦色渐渐化开,唇角微扬漾开浅浅笑意,再无昨日的痛苦萎靡之态。
覃景尧见她神情舒展,一直紧揪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待她用完汤羹,他展开舆图指给她看,温声解释道:“再行五十里便是交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明日继续赶路。照眼下车速,约莫三日便能抵达雾隐城。那里夜景极美,浓浓若有兴致,我们不妨停留一晚。。。”
“可你此番公务在身,已因我之故改走陆路,比原定的水路慢了不少。若再停留,岂不更耽误行程?”
兰浓浓目光从舆图移向他,声音轻柔,“还是继续赶路吧。等日後你卸了公务,我们再专程去游玩也不迟。”
她语气体贴,处处为他考量。
“呵,”
覃景尧心尖发软,温声笑道:“怪我未曾说清,倒让浓浓为我挂心公务。”见她眉宇间倦意浮现,便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一手轻抚她後背,“同泽留在船上持令牌代我行事,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我们并未耽误正事,若有要紧公务,我定会先知会浓浓。”
兰浓浓轻轻颔首,似是终于安心,这才合上双眼,任倦意流露。
夏阳暖照,和风拂面,耳畔絮语轻柔,这一切仿佛化作安神的曲调。令她身心渐弛,唇边噙着浅淡笑意,呼吸渐趋平稳,已安然入梦。
覃景尧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待她呼吸渐沉,方展臂探出车窗打了个手势,马车旋即提速疾驰。
他虽对她言道行程无碍,实则岂会毫无影响?若真如此,当初直接选择陆路岂不更好,也免她遭受这番折磨。
此番代天子巡视渠工,既要查验进度,更要暗察地方官员是否如奏报所言全力配合。有无阳奉阴违丶偷工减料,甚或欺压百姓致使工程延误。
这本该名垂青史的功业,绝不容染上半点污名。
天子年事愈高,愈看重身後名。如今八成心思皆系于此渠,盼着在龙御归天之前能亲临祭祀,告慰先帝。
为此甚至密旨特许,凡阻碍修渠者,皆可便宜行事,先斩後奏。
临时改道虽是权宜之计,却也算歪打正着。这般出其不意,或许反倒能窥见难以察觉的真相。
此後行程,便依着兰浓浓醒时平稳缓行,睡後全速疾驰中渡过。她似有所觉,亦深知此行责任重大,不愿因自己耽误正事,索性顺应身体状况,白日多在车中安眠。
因白日睡得足了,每至一地夜宿时,她反倒有了精神,常能与覃景尧一同下车走走。
这般主动调节之下,虽长途劳顿,竟再未突发不适。她从不探问他在各地停留为何,所办何事,只趁着停歇时分,或整理随身瓶罐,或悄悄强身健体。
队伍走走停停,待抵达西北已是九月中旬。干燥气候扑面而来,兰浓浓如今身子敏感,立时觉察空气中变化。当夜,宿于地方官员与先行抵达的同泽备好的行馆後,舟车劳顿叠加水土骤变,便又病倒了。
“。。。咳咳咳,”
兰浓浓侧卧在床头,执帕掩唇,低低咳了几声。病中苍白的面颊因这番动静泛上些许淡红,眼中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就着茶盏轻啜,待气息稍平,便擡眸望向手边的男子,他正紧蹙眉头,满眼皆是心疼。
兰浓浓朝他微微一笑,嗓音微哑地轻声催促:“我没事,只是一时还没适应这儿的气候,咳咳--,外头那麽多官员还在等你,别因我误了正事。”
见他仍无动身之意,兰浓浓伴着轻咳伸出手,立刻被他紧紧握住。她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又晃了晃他的手,耐心宽慰道:“有莫大夫和碧玉她们照顾我呢,你还有什麽不放心的?快去吧。”
比之在京时,她又清减了几分。一路风尘并未摧损她的容颜,反因久病更添剔透苍白。此刻半倚锦衾,脖颈微侧,愈显纤细,仿佛不堪一折。
双眸倦怠地半阖着,眉尖无意识蹙起,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病容不知何时起,已长久地盘桓在她脸上,指尖始终冰凉。
覃景尧喉结轻滚,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愧怍,心头空落得发慌。他倏然俯身,含住那两片微凉的柔软细细吮吻,直至唇瓣恢复暖意。
继而温柔擒住,缠绵交缠,仿佛唯有这般亲密无间,才能稍稍填补他心底汹涌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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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抱]久等了宝宝们,今天刚上班有点忙[比心][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