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时,这也是她自嫁进东宫第一次以这般平和的心绪,看她的这位丈夫。
——“恭祝太子太子妃喜结良缘!”
——“愿太子太子妃自此往後和和美美心相守,百年好合共白首!”
元隆十八年冬月十八。
她嫁入东宫。
偌大的庭院贺声震天,而她当时没有注意到跪在正房台阶下的宋槛儿。
也不会想到,那个曾和别人一道恭祝她与这个男人成婚的小宫女,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威胁到她的位置。
而他当日一身衮服,面如冠玉。
昂扬挺拔的身姿如苍松翠柏威仪万千,夕阳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光,衬得旒冕之下那张脸俊美宛若神祇。
女子大抵天生便会对自己的丈夫心生憧憬,哪怕当时的她并不心悦太子。
郑明芷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丈夫让她心间欢喜,为他的身份,也为他的皮囊。
彼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掌控这个男人,就像她娘拿捏她爹那样。
她的脑海里在他们喝下合卺酒的那一刻,就已经设想了无数个自己将来登上凤位丶母仪天下的画面。
可惜了。
郑明芷不後悔曾经的贪欢与放纵,毕竟那不是她的错,是她爹娘的错。
她娘自戕了,郑明芷也丝毫不觉难受。
早该死了。
那是他们欠她的。
郑明芷只後悔没有把秘密藏好。
後悔没有采用更巧妙的法子在新婚之夜瞒天过海,让人替她圆房。
後悔那日命霜雪霜星“伺候”她时,没有早一点留意太子的到来。
真是可惜了。
“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郑明芷盯着门口的人,缓缓站起身,陈述道。
事情刚发生那会儿她受惊太过,之後一连串的打击也让她丧失了理智。
以至于她完全没了思考的馀力。
可被圈禁的这两个月,郑明芷经历了无数次崩溃,又无数次冷静。
渐渐的,她便想明白了。
以她和这人的关系以及这人脾性,她以有事相商为借口请他来嘉荣堂用晚膳,他其实完全可以拒绝。
再使唤海顺来听她要说的事。
可他没有。
她很轻易地就把他请来了。
其次。
郑明芷不信这男人那晚没留意到她当时的装扮,就算不看她,可眼角馀光总会无意间注意到几眼吧?
尤其这人不仅有一身好武艺。
还生性敏锐,行事谨慎。
这般的人怎麽可能看不出她当时别有所图,步步为营的太子殿下,怎麽可能那般轻易就被她算计中了毒?
说来也是好笑。
这些道理她明明该在决定行动之前就想通的,偏那时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姓宋的那贱婢抢了她的位置。
满脑子都是她必须要一个嫡子,致使最基本的逻辑都被她给忽视了。
“向来顾全大局的太子殿下为了让我给宋槛儿腾位置,真够煞费苦心的。”
郑明芷冷笑道。
骆峋神情淡漠地睇着她。
须臾。
他问:“你凭何以为你有如今的下场,是孤为让你给她腾位置而为之的?”
郑明芷想说难道不是吗?
然话未出口,便听他道:“不是你欲犯错在先,孤给你机会在後麽?再者……”
骆峋顿了顿。
“朝廷养了安顺侯府两百馀年,养出了一家欺君犯上的叛臣贼子,你凭何以为孤会一直容忍你。”
“废你,不是毋庸置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