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
“爸爸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靠,轻轻拍了拍她枯瘦的手背。
“听……听妈妈的话。”
这个称呼让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别扭。
娟娟迟疑着,最终在母亲的小声安抚下,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舍地松开了手,那眼神,仿佛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走出病房,冰冷的空气让我精神稍振。我没有叫司机,而是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整理思绪。
“去枫林别苑。”我对司机说。那是临江最高档的公寓区之一,苏晚的家。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飞掠过。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脑中却乱成一团麻。
娟娟惊恐的眼神,母亲卑微的姿态,苏晚愤怒又委屈的脸……还有何泽虎临刑前那双怨毒的眼睛……交织缠绕,挥之不去。
路过一家装潢精致的高档进口市,我让司机停下。
走进去,冷气扑面而来。
我没什么哄女孩的经验,尤其还是哄苏晚这种见惯了世间好东西的豪门千金。
最终,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我在货架上挑了一盒包装极其精美、据说来自比利时的顶级手工巧克力,每一颗都如同艺术品。
又转到酒水区,选了两瓶年份不错的勃艮第黑皮诺红酒。
我知道苏晚喜欢这个产区,口感相对柔和。
结账时,那价格让我这个市长都微微咋舌,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直接的道歉方式。
提着沉甸甸的礼物袋,再次坐上车。
枫林别苑很快就到了。
这里的安保严格,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我报了苏晚的楼栋和房号,门卫认识我,自然是恭敬地放行。
苏晚的公寓在顶层。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
站在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简约花纹的实木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似乎在收拾什么。过了好几秒,门才被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苏晚出现在门后。
只一眼,我就非常确定——她刚刚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
那双总是明亮有神、带着点娇蛮的杏眼,此刻红肿得像桃子,眼睑下泛着明显的青黑。
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尖也是红的。
素面朝天,脸色苍白,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此刻随意地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脆弱感。
看到门外站着的我,她明显愣住了,红肿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慌乱,随即又被浓重的委屈和尚未消散的怨气覆盖。
她下意识地想关门,嘴唇倔强地抿着。
“苏秘书,晚上好。”
我抢先一步,用身体抵住门缝,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示弱和疲惫。
她没再用力关门,但也没让我进去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愤怒,有委屈,有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提起手中的礼物袋,那精致的包装在走廊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巧克力的丝带闪着光,酒瓶的深色玻璃透着高级感。
“给你带了点东西。”
我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干涩。
“算是……赔罪。”
苏晚的目光,顺着我的手,落在了那个漂亮的袋子上。
就在那一瞬间,奇迹生了。
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猛地照射下来!
苏晚脸上那副泫然欲泣、委屈倔强的表情,如同被施了魔法般,以肉眼可见的度迅褪去!
红肿的眼睛里,那浓重的怨气和委屈,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冲刷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惊喜!
那惊喜来得如此纯粹而明亮,甚至冲淡了她脸上的憔悴。
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弯起,先是抿着,然后一点点扩大,最终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带着孩子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