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听雨目光流转,睨着他晦暗不明的脸,似笑非笑,想开口怼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她又惊又怒,撑起脖子瞪他,眼神控诉。
谢萧云有些恼:“你莫瞪我!我不曾给你下药!是那个黑市麻药!有个负面作用是会叫人失声些日子!过些日子就会痊愈!”
寇听雨松了口气,放下脑袋躺回去时依然怒瞪着他,眼神不虞。
谢萧云本来有些怕她醒来质问,但是事到如今,他不由得对她打开了话匣子——
“寇听雨,你可知,当年太子上书将我强硬调离汴京之时,我有多恨?”
“你可知,我准备向你寇府说亲求亲,为保万无一失,找了多少说媒妈妈?”
“你可知,当年在蹴鞠场中,第一次瞧见你,我就挪不开眼睛了,何况是心思?”
“你可知,多少次我劝自己,父亲也劝我,放弃罢,既离得这麽远,惦念着一个注定永远得不到的人,何苦呢……”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甘心……永远得不到?谁说的?”
“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了?陛下又如何?你在大名府那麽久,谁知道你寇皇後待在大名府?”
“既然你是徐女医,那大名府失踪一个女医不算什麽。你说呢?”
“陛下他,量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寻你,你可是应该待在汴京皇宫坤宁殿的皇後啊……”
“呵……宋辽和议即将落定,他可敢冒再战的风险?他不敢,因他皇位都未曾坐稳,他的两个皇兄正虎视眈眈寻他错处!他可敢违背大宋臣民的停战愿望?他不敢。”
“我父亲刚被封爵,如此高位,陛下还能把我父亲如何?再把他拉下来?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哈哈……”
“我父亲都不知我现下在此,即便他被逼问,他也说不出什麽。”
“而且,我给陛下留下的线索,都是与此处背道而驰……你我在这,极是安全。”
“你且宽心养一养身子,待你能发声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可好?”
寇听雨听他如话痨般叨叨了一个时辰,内容又听得心里煎熬,强自压制自己焦躁不安的手,不想在他眼前显露她的真实心绪。
听他说完要等她恢复谈一谈,她转过眼珠,不耐烦地瞧他,张口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如,厕!”
谢萧云自顾自说完心里话,心内畅快间,听到她的气音看她嘴型,一愣,而後嗔怒:“你跟我说这作甚?来人!”
话音刚落,外头进来两名女使,一老一少,躬身对谢萧云行礼等候吩咐。
谢萧云指着床榻上的人对两女使道:“这是徐娘子,好好伺候着,做了什麽事说了什麽话都要向我一一禀报,不可遗漏,否则军法处置!可听清楚了?”
两女使点头应是,谢萧云朝寇听雨嘱咐:“你就安心待在此处,别妄想会有人会来此寻你,养着罢!”
说罢,谢萧云提步离开,脚步渐远。
*
“陛下,谢家别院……地窖已掘地三尺……”亲卫的声音在白沟河的暴雨中断断续续传来。
景熙站在废弃军堡箭楼上,远处火光蜿蜒如蛇,上千兵士正用枪杆捅穿每一寸麦田。
“报!”斥候跪在泥水里,“北面谷仓发现……”
“发现……一个耳坠。”呈上的玉坠沾着腐草,背面刻着“雨”。
景熙攥着玉坠,突然轻笑出声:“好……”笑声未止,反手抽剑劈断了箭楼木柱!
“陛下当心!”
轰然倒塌的箭楼废墟中,景熙浑身湿透走了出来,剑尖拖出长长血痕,不知是木屑刮伤,还是他自己攥出的掌心伤。
“传令。”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器,“把谢氏族老全部扣押审问。”
*
真定府,谢萧云之父谢威被押解在地,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景熙坐于高堂正位,手中执剑,剑尖带血,指向谢威的喉咙。
“谢老,朕只问一句,谢萧云在何处?”
谢威眼中闪过悔恨,愤怒道:“老夫哪里知道?若是知道,我直接带头去砍他!”
景熙冷笑:“看来,谢老是知道他做了什麽。”
谢威一惊,眼神不自觉瞄向陛下,面露懊恼,脑袋和肩膀耷拉下来,不敢作声。
景熙用剑尖擡起谢威的下巴,憔悴但依然美丽的脸上眼神阴郁,露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谢老,来,说说,你都知道些什麽。”
谢威目光黯淡:“我真的不知道他在何处……他向来不与我说他的打算,只晓得,他……他总念着汴京的一个娘子……”
景熙幽深如潭的眸子微颤,轻声问道:“那个娘子,是谁?”
谢威不敢擡眼,目光使劲向下看着陛下的衣摆和靴子,沉声道:“我不知,他自己要作孽,谢家已不能容他!”
说到此,谢威擡眼直视陛下,愤恨道:“陛下!老夫请旨!将谢萧云逐出谢家!永不相见!”
景熙轻笑:“谢老,这话说得,晚了些罢。”
景熙执剑起身,收剑入了鞘,指着谢威的胸口道:“待找到你儿,你再请旨不迟。”
迈出真定府大门时,景熙似是随口吩咐了王乔一句,将王乔钉在原地——
“将谢威下狱关押,交给皇城司副使审问,活着即可,其他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