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泪(下)
坐车里时,副驾驶座的人还在擤鼻子。
陈述刚带上车门就伸手:“我看看。”
向嘉洋偏过头给他看,倒是也没藏着掖着,他确实是感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事陈老板。你的贝壳我回去肯定好好珍藏。”向嘉洋说。
说完眼泪又滑下来一滴,陈述眉心皱了起来,沉默地用指腹抹去那滴泪。
他侧过身,单手捧着向嘉洋的脸,掌心纹路与细腻白皙的皮肤紧密相贴,陈述手指长,向嘉洋的脸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小。
“没想过会把你弄哭。”陈述低声,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装了很重的情愫,他皱着眉,“我吓了一跳。”
“我看电影也会哭呢。”向嘉洋笑笑,没所谓,“不仅看电影,看书看画,或者被海豚亲手心了,我都哭。”
他泪腺发达,一旦有什么触及到他在意的点了,就如同洪水决堤。这种落泪向嘉洋是允许的,但他不太允许自己因为遇到困难而哭,比如穷得吃不起饭,上不起学。
陈述还是那样沉默地给他擦泪,手一直捧着向嘉洋脸,指腹时不时揉过他的眼尾。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因为常年和机器打交道,感觉像用胡子蹭向嘉洋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向嘉洋能看见近距离下,陈述高挺如山峰的鼻梁,以及深邃眼窝和锋利鬓角。
兴奋过后,向嘉洋的脸颊很烫,还有点红,配上他眼眶里氤氲的雾气,很容易误会他是被谁骂哭了。
室内好闻的檀木香弥漫,让向嘉洋有一股香味是从陈述身上散发出来的错觉。
陈述说:“收一收,不哭了。”
他没帮向嘉洋系上安全带,想先不勒着向嘉洋。
“以后有很多机会送你礼物,如果次次都要惹你哭,我不敢送。”陈述看着他道。
向嘉洋几乎是破涕为笑:“陈老板,你是不是没哄过人啊?”
“看出来了?很僵硬么。”
“不是僵硬。就觉得跟你画风不符。陈老板多高冷,想象不出你这么给人擦眼泪的场景。你有把其他人搞哭过吗?”
“有。”陈述诚恳地承认,“小时候会。”
“那你跟我说说呗。”向嘉洋握上陈述手腕示意,“我不哭了,你别摸我了,像摸小狗呢。”
他窸窸窣窣地自己钻座位里找安全带,系好后跟陈述说可以开车走了。
“陈老板,你要不要跟我说点你的事?可以分散我注意力。”向嘉洋算盘打得很响。
陈述把车开出去几十米才开口:“其实没什么。小时候也皮,谁都不服。我们学校初高中部在一块,当时初中部有个校霸收同学保护费,我看不顺眼就把人揍了。”
“然、然后呢?”
“把人揍哭了,逼着他保证以后不收人保护费,看到我还得绕道走。然后他把校霸的位置让给我了,一传十十传百,班主任以为我是那个收人保护费的校霸,把我叫办公室里严肃地审视了一番。”
“再然后呢?”向嘉洋已经很想笑了。
“我又把校霸找来,问他到底谁才是校霸。可能我从小就长得凶,他被吓哭了,说他才是校霸。班主任叫我想办法让他别哭。我总不可能哄他吧。我说你再哭我就揍你。”
向嘉洋问,“那他是不是见到你就躲,有心理阴影了?他会不会心里不服气叫家长过来闹?”
“不会。他不敢,也不能。”陈述点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是他家长。这人是樊煜。”
向嘉洋脑子里叮地一下,猛地敲响警钟。
“樊煜是不是苛待你了,向嘉洋。”驾驶座的男人打着方向灯,不疾不徐地问。
陈述每次这么连名带姓喊他都能让人灵魂一颤。
“也不算苛待。”向嘉洋硬着头皮,首次和陈老板聊起这个相当危险的情感议题,“你表弟的性格我了解得差不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陈老板。”
陈述没再说什么,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提过去的事没有必要。他反而希望向嘉洋永远不要再想起樊煜,向嘉洋只需要记住,今晚是陈述。
车内灯光明亮,窗外夜色浓重。空调吹出冷风,温度适宜。气氛很好,心情也很好。风铃岛的夏天总有种让人不顾一切的魔力,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在身后。
向嘉洋也不想当着陈述的面说樊煜不好,他们毕竟还是表兄弟,有一层亲戚关系,说得多了显得向嘉洋在跟陈述告状。
除非陈述是他男朋友,不然向嘉洋可没有立场告状。
“那你们之后关系有和缓吗?”向嘉洋问,“小樊总他总要长大的吧。”
“没。”陈述淡漠,“甚至我现在也很想揍他。”
向嘉洋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