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星开始点单,上菜,收拾桌子,处理碗。
“一份小份黄焖鸡,不要辣。”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桑星正侧对入口收拾桌面的纸巾呢,扭头一看,眼睛都亮了。
桑星已经两周没看到褚洄了。
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
首先舅舅舅妈和桑兵一起勒令他禁止跟褚洄来往;然后桑星周末在反方向的黄焖鸡店忙工作;第三舅舅舅妈现在虽然不那么冷嘲热讽,但更多家务活都落在桑星身上。
最重要的是,胖婶家关门好几天了。
桑星甚至阴暗的想,褚洄是不是嫌弃自己累赘,就连胖婶也是,所以他们没有告别就走了。
也就是这几天,桑星突然发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是那么遥远,只隔着一栋楼却也可以好久见不到面。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也很近,一个转身的功夫,便又见到了,就像一些奇怪的情谊那样,褚洄在桑星的生命中出现的独特又猝不及防。
“怎么,不认识了?这才多久没见?”
褚洄穿着一件墨蓝色的修身羽绒服,领口拉链拉得很高,里边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茸茸的,显得他很柔软。
“褚洄哥,”桑星小兔子一样开心的跳了两下,“胖婶的店开了吗?”
褚洄点点头,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难为你?学校或者别的?”
桑星把小夹子撑在桌上,摇头:“没有。”
最近舅舅舅妈的嘴巴都没那么恶毒了,就连桑兵对他好像也比之前好了一些,这些都跟褚洄有关。
“对了褚洄哥,”桑星问出了纠结了好几天的问题,“你最近都不在三楼吗?”
“你去找我了?”褚洄问。他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弹钢琴一样点着桌面,略微仰头的姿势冷而帅。
“桑星!雇你来是来闲聊天的吗?你不看看那个桌子的碗都快堆成山了!”
“就来……”桑星冲褚洄眨眨眼,转身便忙起来。
桑星瘦了。
褚洄一眼就看出来了。
店里暖和,充斥着肉味儿,桑星脱了外套,里边穿着一个老款暗红色毛衣。黑色红边的围裙系在他腰间,让他的腰显的非常细,一只手就能抓过来一样。
桑星长得白净清秀,低头敛目认真专注的时候神色上就带了点没有脱尽的稚气。
他细又长的手指上沾满油污,正捏着一块灰灰的抹布擦桌面,那手熟练的将那些碎骨头,烂卫生纸划拉到垃圾桶里,又将黑色的砂锅碗摞到一起端走。
转身的时候,桑星突然侧过脸来,对着褚洄笑了一下。
这笑容跟这环境十分不配。
为什么在大姨店里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褚洄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这次,褚洄有被桑兵这家人气到。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生病休过学,再回学校后学业压力大。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把头发弄成金黄色,贴上纹身纸,很是流氓的当混混。
那时候就打架,揍人,看谁不爽就干。
但是那种麻木的干。就像大脑需要一种刺激,但里边的电路并没有联通,所以褚洄找不到放纵的快感,于是自觉收了心。
但这次揍桑永利,他竟然感受到一种大脑的淤堵被疏通的刺激,以至于手总是很痒,还想去揍几拳。
这种刺激让他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关于小时候,还有一个小孩子。
但都是隐约的,一点都不具象。
大姨怕他出问题,就汇报给自己姐妹,然后褚洄妈妈赶了飞机,这几天和他们住在褚洄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褚洄问妈妈自己当年为什么生病,他妈妈说是因为学业压力。褚洄隐约觉得不对,只是这过去很久了,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也不影响现在的生活,他也不想去想那么多。
但现在,坐在一盆滚着沸腾油水的黄焖鸡米饭前,那些碎片又开始在脑子蹦了。
尤其看到桑星捏夹子夹砂锅的那双手,看到他半个月就瘦了那么多的身影,看到他对自己露出笑容,软声说:“褚洄哥,你好好吃。”
然后一步三回头……
“……”
真的不舒服。褚洄眼角轻垂,戳了两口米饭,米香浓郁,褚洄却觉得有些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