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十分安静,只有路灯在散发着昏暗的光线,手机发出的一小片白光照亮了我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我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季瑛的模样,她变化很大,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到耀眼的科技精英,在我错过的十年里,她已经变成了我几乎认不出来的样子。
今晚的偶遇真是个让人烦恼的意外,作为一个合格的前任,我本来应该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我烦恼的皱着眉头,猛地揉了两把头发,把细心打理的精致卷发都揉的乱糟糟,心里正在後悔今晚答应陪安娜一起出席这个该死的派对,突然听见什麽声音。
“薛时绾。”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我猛地擡起头,周围黑乎乎的,看不见人。
我终于疯了,已经出现幻觉了?还是……
脚步声从道路的尽头传来,不急不徐。
我下意识想跑,或者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但附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公交站牌,我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出现。
季瑛。
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到我跟前停下来,四目相对。
季瑛把袋子递给我,我下意识接住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杯热柠檬茶。
我疑惑了:“……谢谢?”
波士顿的九月还是可以穿单层衣服的季节,这杯热柠檬茶端在我手里都觉得烫手。
季瑛开口:“生理期来了就少喝酒,喝点热的吧。”
我恍然大悟,季瑛完全误会了,她以为卫生棉条是我买给自己的。
我一下子被逗笑了,也忘了自己的心虚,看着手里这杯热柠檬茶笑出声:“你怎麽说服星巴克在半夜十二点烧热水给你冲柠檬茶的?我以为这个季节他们店里只有制冰机呢哈哈哈哈。”
我笑得差点岔气,季瑛就在旁边看着,等我笑完了,她才轻声说了句话:“十年不见,你一点没变。”
我把吸管插进柠檬茶里,故作轻松地说:“你变化倒是很大嘛,季总监,真好听。你这个级别的高管是不是都年薪百万?现在已经过上经济自由的生活了吧?”
“我还够不上年薪百万,”季瑛说:“当年创业团队被WR收购的时候,我跟着分了点钱,靠那笔钱才买了房站稳脚跟。”
我从安娜的口中大概了解了,季瑛博士毕业後就组建团队创业开公司,後来公司被WR收购,她也成为了WR的高管。
我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想问她这些年过的怎麽样,有没有遇见新朋友,有没有遇见新的恋人……
但想说的太多,反而开不了口,我最後只能干笑着挤出两个字:“挺好。”
我们两个人站在公交站牌的两侧,我咬着吸管嘬热柠檬茶,季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低头摸摸口袋,掏出一盒烟来。
“介意吗?”
季瑛转头问我,我摇摇头,伸手从她的烟盒里也拿了一根。
我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也算不上讨厌,总体来讲是无所谓的态度。
季瑛的手指划动打火机,擦出一道火花,她转过身来微微低头,火苗点燃了我嘴边的香烟。
在漆黑的夜里,火苗照亮了我和季瑛,她低垂眼睛看着火苗,我则是看着她。
“我记得你从前很讨厌烟味。”我只吸了一口,就被烟味呛得咳嗽了一下,这可不是什麽带着果味爆珠的细烟,劲头大的很。
季瑛点燃香烟後就收起了打火机,白色的烟雾飘散在黑暗中,让她的面孔显得若隐若现,略微削弱了身上锐利的气质。
“办公室里的人都抽烟,熬夜加班的时候,进了办公室就像是一只脚踏进仙境,不抽烟的人根本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我笑了:“我以为你们程序员熬夜消耗最大的是咖啡。”
“咖啡也喝,”季瑛说:“但喝多了就会建立咖啡因的耐受,很快就没什麽用了,总要找些更能刺激神经的东西,很多人甚至会买违禁药来提神,据说可以维持五十多个小时不用休息的工作……他们是真的疯了。”
我几乎下意识的说:“你不许碰那些东西,大不了钱不挣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我不碰。一点都没沾过。”
说完这句话,我和季瑛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努力想找话题:“宋阿姨还在国内吗?她身体挺好的?”
“还在设计院工作,本来都退休了,她自己不想闲着,又返聘回去继续干,我打算过两年想办法再劝劝,把她接过来一起住,”季瑛说:“身体没什麽大事,就是膝盖上的老毛病,到了冬天就要贴膏药。”
我和季瑛之间的沟通就这样断断续续,一问一答的进行着,我很怕她问十年前我为什麽要走,但她没问,我就也不提,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现在却连说句话都要仔细斟酌,胆战心惊。